药罐还在掌心温着,叶清欢把它塞进袖袋,手指碰到布包里那片草药。她没再看,起身把银针包扣好,推门走出偏殿。
天刚亮,风有点凉。她拉了拉衣领,往惠民医馆走。脚步慢,但没停。肋骨处时不时抽一下,像是有根线在里头扯,她习惯了。
医馆门口已经排了人。几个老妇带着孩子,还有穿粗布衣的汉子蹲在墙边等。见她来了,有人站起来行礼,有人小声喊“叶大夫”。
她点头,走进去。
堂内摆了三张诊桌,两排药柜从墙这头通到那头。墙上挂着几张大字方子,是她手写的常见病用药。学徒们穿着青色短衫来回走,端水递药,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她建的第三个医馆,也是最大的一个。百姓能花几文钱看病,学徒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学成后要签三年义诊契约。太医院骂她是搅局的,可百姓认她。
她在主位坐下,翻开今日病案簿。
第一个是咳嗽的老妇,五十多岁,脸色发灰。她说夜里咳得睡不着,胸口闷。叶清欢搭脉时,指尖一滞。
不对。
这脉象浮而乱,肺络有阻,但不是风寒也不是痰饮。她不动声色,取了根银针探入寸口,催动望气术。
一丝黑气缠在经络上,细如蛛丝,颜色暗沉。像尸解蛊的残息,可这人从没出过城,也没碰过死人。
她收针,开了一副润肺汤,加了两味镇邪的药,写完递给学徒:“先煎三碗,分三次喝。”
老妇道谢离开。
叶清欢把病历翻到背面,在角落画了个小圈,写下“东街,王婆,咳七日”。
第二个病人是个卖菜的少年,手臂红肿溃烂,说是被野狗咬的。可伤口边缘发紫,皮肉微微跳动,不像普通感染。她用针挑破一点脓血,滴在试纸上,颜色立刻变深。
又是那股气息。
她让少年留下换药,自己记下名字和住处,同样在病历背后画圈。
一天下来,看了三十多个病人。其中有六个症状异常,三个来自城东,两个住在南巷,还有一个是从东市搬来的货郎。
晚上关门后,她把六份病历摊在桌上,用红笔连起住址。线交汇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她从袖中取出药鼎碎片,轻轻放在纸上。碎片靠近庙宇标记时,裂纹闪了一下光,很弱,但确实亮了。
她盯着那点微光,没动。
影卫从窗外跃下,单膝跪地:“殿下说,您别太晚歇。”
“回去告诉太子,我没事。”她声音不高,“让他别派人盯着医馆门口。”
“是。”
影卫退走。
她把病历收进抽屉,锁好。转身进了后院的小屋,那是她临时的密室。墙上贴着京城地图,桌上摆着药罐和几包草药。
她打开药罐盖子,倒出一小撮昨天带回的叶子粉末,放在手心。闭眼,默念回溯之息。
第一缕念气涌入脑海。
画面晃了一下,是个男人的脸,模糊不清。他在夜里走过一条窄巷,路边有棵歪脖子槐树。他抬头,看见土地庙的牌匾在风里晃。然后他停下,蹲下身,往地上撒了点东西。
叶清欢睁眼,喘了口气。太耗神了,但她看清了——那人穿的是乞丐服,可手上没茧,指甲干净。
不是真乞丐。
她又试第二次,用另一个病人的念气。
这次是女人的记忆。她抱着孩子回家,路过庙前,闻到一股怪味,像烧纸混着铁锈。她加快脚步,可孩子突然哭起来,怎么哄都不停。
记忆到这里断了。
叶清欢放下药罐,额头冒汗。她摸了摸肋骨,疼得更明显了。
但这事不能拖。
她铺开地图,用炭笔圈出土地庙,又标出六个病人的住处。距离都在百步到三百步之间。再远的人,没一个有类似症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