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才轻轻放下笔,拿起一方丝帕擦了擦手,缓缓抬起眼来。
这就是宋徽宗赵佶。
他的容貌并非那种棱角分明的帝王之相,反而更显清俊文雅。面皮白净,下颌留着修剪得极为整齐的短须。眉眼细长,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和专注,甚至还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澄澈。若非那身明黄服色和周身难以言喻的尊贵气度,他更像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书画名家,而非执掌天下权柄的帝王。
他打量了荣安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关怀,却并无多少帝王的威压,反而显得颇为平和,甚至……有些随意。
“许久不见,瘦了。”
赵佶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天然的磁性:“怎么?还在和朕置气?抬起头来回话。”
“是,卑职荣安,叩见陛下。”
荣安心下一惊,皇帝这亲昵的语气……她依言抬头,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垂视下方。
“嗯。”
赵佶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又端详了她片刻,才微笑道:“此番南下,擒获方腊,你辛苦了。朕听闻,你还受了些惊吓?”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在聊家常,仿佛擒获方腊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更关心她是否受了惊吓。
荣安心中念头急转,谨慎地回答:“为国效力,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幸赖陛下天威,童相调度有方,同僚协力,方能擒获巨寇。卑职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赵佶闻言,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些套话就不必说了。朕今日叫你来,一是看看你身体是否无恙,二来呢……”
他顿了顿,拿起书案上刚画完的那幅画,那是一幅精细的工笔花鸟,栩栩如生。书案的一角还被压着一本有些眼熟的画册
“朕瞧你一个女子,整日在皇城司那等地方,与那些打打杀杀、阴谋诡谲之事打交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奈何你对那李家六郎……太后她老人家,前两日还跟朕提起你,说有些想你了。”
荣安心中猛地一咯噔!从那本压着的画册回神。
太后?原身竟然还和宫中的太后有旧?
这层关系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还有李家六郎又是谁?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她离开皇城司?
“陛下……”
她连忙道:“卑职愚钝,唯知尽忠职守,于皇城司中尚能效力一二,若离了此处,恐别无他用,辜负圣恩。”
赵佶笑了笑,那笑容显得高深莫测:“欸,痴儿,罢了。太后既然念着你,你便去慈明殿给她请个安,陪她说说话儿。至于以后的事,再说也不迟。”
这不是商量,而是温和的命令。
“是,卑职遵旨。”
荣安只能低头应下。
“嗯,去吧。”
赵佶挥挥手,似乎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画作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荣安怀着满腹的疑虑和不安,跟着另一个小太监,退出了睿思殿,转向后宫深处太后所居的慈明殿。
越往里走,宫廷的气息越发浓郁,也更加静谧。
然而,当引路太监推开慈明殿偏殿的一扇朱门时,里面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清静佛号或老人家的暮气,而是一阵悠扬的丝竹声和隐约的欢声笑语!
荣安脚步一顿,愕然抬头。
只见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并非正式接见的厅堂,而是一处布置得极为精致舒适的暖阁。上首软榻上,坐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装、头戴珠翠、面容慈祥却眼神清亮的老妇人,正是当朝太后。而下方,竟或坐或站了十数位年轻男女!
这些男女个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男子多是锦衣华服,头戴玉冠,手持折扇,显得风流倜傥,女子则云鬓花颜,裙裾飘飘,环佩叮当,皆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