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蔡京。
与荣安想象中那种脑满肠肥、面目可憎的奸臣形象完全不同。眼前的蔡京,年约六旬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已花白,却更添几分威仪。他面容清癯,皮肤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到多少皱纹。五官端正俊逸,甚至可以说颇具儒雅之气,尤其是一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清澈有神,开阖之间精光内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洞察力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
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家常锦袍,并未戴冠,显得颇为随意。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册,似乎在阅读,神态安详,仿佛只是一位寻常的、富有学识的退隐老翁。
然而,荣安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历史上对蔡京的评价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书法堪称一代大家其“蔡体”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文学修养极高,审美情趣超卓,但与此同时,他又是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搜刮民脂民膏、导致天下怨声载道的巨贪权奸。这种极致的艺术才华与极致的政治腐败集于一身,本身就充满了巨大的矛盾和诡异。
听到开门声,蔡京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荣安身上。
那目光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
“来了。”
他放下书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自然的、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的威严。他的语调很平缓,听不出喜怒。
“卑职荣安,参见蔡相。”
荣安依礼躬身,态度恭敬,心中却警铃大作。这种过分的“平和”与“温和”,在她看来,比直接的威压更可怕。
“不必多礼,坐吧。”
蔡京指了指书案对面的一张铺着软垫的梨花木椅子。
荣安依言坐下,身体依旧挺直,不敢有丝毫松懈。
蔡京并未立刻进入正题,而是像拉家常一般,缓缓说道:“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召你去了慈明殿?怎么样,太后凤体可还安好?她老人家,一向是很喜欢你的。”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关心太后,但荣安却心中一凛。她在宫中的行踪,蔡京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听这语气,他对太后与“原身”的关系似乎也颇为了解?
“回蔡相,太后凤体安康,精神矍铄。”
荣安谨慎地回答。
“嗯,那就好。”
蔡京点了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荣安的脸,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听说你这次南下,擒获方腊,立下了大功。真是辛苦了。一路上,没受什么伤吧?皇城司那等地方,终究是险地,你一个女子,着实不易。”
这番话,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语气真诚得几乎无可挑剔。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会感动不已。
但荣安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这种“关怀”太过完美,反而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虚伪。尤其是配合蔡京那深邃难测的眼神,更让她觉得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脖颈。
“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托陛下洪福,未曾受伤。”
荣安继续用标准化的答案应对着,心中飞速思考着蔡京的真正目的。
蔡京似乎对她的谨慎很满意,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慈祥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你呀,从小就性子倔强,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你执意要去皇城司,老夫……唉,也是拗不过你。”
他这话,更是坐实了他对“原身”过往极为了解!甚至可能关系匪浅!
荣安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强作镇定,垂下眼睑:“卑职……年少无知,让蔡相费心了。”
精舍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角落鎏金香炉里檀香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
蔡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书案的桌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笃笃声。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那双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