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纸张脆弱,墨迹斑驳,甚至伴有虫蛀和霉斑。
荣安的主要任务是校勘《玉海》的部分稿本。《玉海》是前朝王应麟所撰大类书,包罗万象,但流传过程中版本繁杂,错漏甚多。她需要将秘阁所藏的手稿或早期抄本,与官方修订后的刻印本进行逐字逐句的比对。
然后朱笔校雠,就是发现异文、脱字、衍文或疑似错误之处,需用特制的朱笔,在校本的天头、地脚或行间空白处,以极其工整的小楷进行标注。所用符号、术语皆有严格规定,不能有丝毫个人发挥。例如,遇错字需在字旁画“卜”形符号,脱字则需画框标注。
接着疑难呈报。遇到无法确定或有重大疑义的之处,需记录在专门的“疑义录”上,呈交王璞复核,必要时甚至需上报沈修远定夺。
工作期间,需佩戴细棉薄手套,防止汗渍污损书页。室内严禁饮食,笔墨需置于固定位置,防止倾洒。动作需轻缓,翻页时尤其小心,避免撕扯。
下值前,需将校勘完毕的书册、稿本以及所用工具整理好,交由库吏清点入库,并在登记簿上画押确认,归库检查。
这工作极其耗费心神与眼力。
一连数日,荣安都埋首于泛黄脆弱的纸页间,鼻端萦绕着陈年墨香与防虫草药混合的独特气味,耳边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同僚偶尔的轻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她强迫自己沉浸其中,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处理得无可挑剔,姿态恭顺,言语谨慎,完全是一副勤勉踏实、力求上进的寒门学子模样。
王璞对她的工作态度似乎颇为认可,偶尔会指点她一些校勘的技巧和注意事项,但话题从不涉及公务之外。另外两位老正字更是惜字如金。整个甲字库区,氛围压抑而沉闷。
然而,就在这片故纸堆垒成的寂静壁垒之外,荣安凭借其特工的敏锐嗅觉,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暗潮,正在汴京的朝堂内外汹涌澎湃地积聚、涌动。
这股暗流的源头,无疑便是朱勔!
尽管她身在秘阁,消息相对闭塞,但一些难以掩盖的迹象,依旧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了进来。
在吏员休息处喝口水、或是在茅厕外短暂等候的间隙,她曾数次捕捉到其他库区的小吏或低阶官员聚在一起,神色紧张地低声交谈。
零碎的词语飘入耳中。
“……东南又来人了……”
“……这回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抄家……听说富可敌国……”
“……朝中几位相公府上,这几天车马都没停过……”
王璞这位一向沉稳的校书郎,这几日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似乎在担忧什么。
有一次,荣安无意中听到他向沈阳江汇报工作时,提到了“御史台又调阅了景佑年间的《田赋考》”之类的只言片语。
《田赋考》?
那可能与清查朱勔名下隐匿田产有关。
而一向坐镇秘阁,深居简出的沈秘书郎,这几日竟接连外出,每次回来时,脸色都显得格外凝重,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朝会大殿的熏香气味。
他去见了谁?是皇帝?是蔡京?还是其他枢要人物?
荣安甚至隐约感觉到,在秘阁内外,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气息内敛的“杂役”或“文书”。他们的举止看似寻常,但眼神的锐利和行动的默契,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很可能是皇城司加派了监视力量,不仅监视秘阁,更可能是在监控与朱勔案有牵连的、在此出入或任职的官员。
她虽不能随意出入,但通过每日给各库区送饭食的厨役之间简短的交谈,也能拼凑出外界的一些风声。
汴京街头,关于朱勔累累罪行的段子越传越广,民怨沸腾。
而官场上,则是一片风声鹤唳,与朱勔有过往来的官员人人自危,各种撇清关系、互相攻讦的奏疏雪片般飞入宫中。
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