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像一道通往异世界的缝隙。林远屏住呼吸,如同执行特种渗透任务的蹩脚特工,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只探出半只眼睛向里窥视。
午后的阳光,被西侧高大的梧桐树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勉强透过蒙尘的高窗,吝啬地洒在布满灰尘和颜料污渍的水磨石地面上。空气中,松节油、丙烯颜料、灰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创作”本身的陈旧气息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几乎有了实体。这间被遗忘的“艺术废墟”,此刻却因为那个窗边伫立的身影,而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陈小雨背对着门口,站在一个半旧的画架前。她不再是那个缩在教室角落、低头绞着衣角的沉默女孩。此刻的她,脊背挺得笔直,微微前倾,像一株在贫瘠土地上倔强汲取养分的幼竹。她左手托着一个斑驳的木质调色板,上面挤满了大团大团浓郁得化不开的色彩——不是常见的明丽,而是沉郁的灰蓝、厚重的赭石、压抑的墨绿,其间又极其克制地点缀着一抹极其微弱、却异常夺目的柠檬黄和一点点挣扎的钴蓝。她的右手,握着一把沾满厚重颜料、笔毛都呲开了的旧画笔,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在绷紧的画布上涂抹、刮擦、点染。
画布上,一个初具雏形的世界正在诞生。
背景是浓重得令人窒息的、层层叠叠的深灰与暗褐,仿佛无边的泥沼或是冰冷的石壁。在这片压抑的底色中,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由深棕色线条缠绕勾勒出的茧状物占据了画面中心。那茧的形态并不光滑圆润,而是布满了挣扎的痕迹和痛苦的褶皱,线条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内部的力量撕裂。而在茧的最深处,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心,一道极其纤细、却无比锐利的光束,正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奋力地穿透出来!那光束并非温暖的金黄,而是带着冷冽质感的柠檬黄与钴蓝的混合,像淬火的刀锋,刺眼,决绝,带着一种不惜代价也要挣脱束缚的呐喊!
色彩是压抑的,笔触却是充满力量的刮擦和堆叠。陈小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笔在画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缓慢如叹息。她偶尔会停下笔,歪着头,咬着下唇,长长的睫毛在沾了点颜料的鼻尖上投下小小的阴影,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块画布和她内心的风暴。那专注的神情,让林远这个门外汉都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他看得有些出神,忘了自己“检查设施”的蹩脚伪装。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滚落在地上的、断了一只耳朵的石膏兔子头像。
“咕噜噜……”
石膏头像滚动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教室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陈小雨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一个激灵,身体瞬间绷紧!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猛地转身,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挡在画架前面!调色板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溅起几点浑浊的颜料。她的脸上血色尽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戒备,像一只守护幼崽的母兽,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当看清是林远时,那戒备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混杂了更多的慌乱和一丝被窥破秘密的羞赧,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沾满颜料的围裙下摆。
“林……林老师?” 她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远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把那只多事的石膏兔子塞回维纳斯脑袋上当帽子。他赶紧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无害的投降姿势,脸上堆满歉意和尽可能真诚的笑容:“抱歉抱歉!吓到你了!我……我来看看……呃……看看这灯管还亮不亮?对!检查一下电路安全!安全第一嘛!”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被她挡在身后的画布。虽然只瞥见一角,但那压抑又充满爆发力的色彩和构图,已经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他定了定神,目光真诚地看向陈小雨依旧紧张的眼睛,语气放得极其柔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不过……刚才不小心瞄到一眼……小雨,你画得……真的太好了!”
陈小雨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身体依旧紧绷,挡在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