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训练,看着他们如何克服肢体不便,如何调整呼吸,如何与陪伴者进行简短的交流。他的眼神会跟随着他们的动作,嘴唇有时会无声地翕动,仿佛在默念着什么。
今天,他的探索遇到了一个新的情况。一位年纪较大的、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伤残老兵,注意到了这个总是独来独往、行为有些特别的年轻人。当“白鸽”再次如同往常一样,准备悄无声息地从老人身边快速经过时,老人却主动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温和:
“小伙子,这边太阳好,过来坐坐?”
“白鸽”的身体瞬间僵住,像是受惊的兔子,脚步钉在原地,眼神慌乱地看向老人,又迅速垂下,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这是他第一次被陌生人直接搭话。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没事,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待着,闷得慌。看你天天在这儿走,挺有毅力的。”
“白鸽”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他就那样僵硬地站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恐惧让他想立刻逃回治疗室,但某种新生的、微弱的好奇与渴望,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脚步。
过了足足一分钟,在老人温和而耐心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蹭着地,向老人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仅仅是一小步,却仿佛用尽了他巨大的勇气。
他没有坐下,也没有看老人,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老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起了话,内容很琐碎,关于今天的天气,关于食堂中午的菜色,关于他年轻时在部队里的一些趣事。声音不高,絮絮叨叨,却像一道温暖的溪流,冲刷着“白鸽”紧绷的神经。
“白鸽”始终沉默着,但苏晴在远处观察到,他紧绷的肩膀,在老人平稳的语流中,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他甚至悄悄抬起眼皮,极快地瞥了老人一眼。
这一次短暂的、未曾预料的人际接触,没有深入的交流,没有情感的爆发,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白鸽”封闭的内心世界里,漾开了一圈新的涟漪。他第一次,没有完全逃避来自外界的、善意的触碰。
这微小的一步,一次无声的聆听,是他学习与真实世界“连接”的,至关重要的一课。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向这个世界“问路”。
记忆在重复中烙印,潮汐在累积中涌动,而问路的勇气,已在无声的聆听中悄然萌发。三条路径,于各自漫长的跋涉里,都见到了前方愈发清晰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