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浪潮,终究还是涌进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村子要整体搬迁的通知,很快就从村长的嘴里传遍了每一户人家。
这天下午,阿秀又提着篮子来了。
篮子里是新蒸的米糕,白白胖胖,冒着腾腾的热气。
她的脸颊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
“山娃,快尝尝。”
林守山接过一块,咬了一口。
米糕雪白软糯,散发着纯粹的米香。
阿秀在他身边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
“我爹说,镇上的新房子都盖好了。”
“我们家准备在镇上开个小卖部,我爹说,镇上人多,生意肯定好。”
她靠在门框上,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羞涩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到时候,你画你的,我就在旁边……卖点吃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语气里的雀跃藏不住。
她畅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崭新的生活。
林守山默默地吃着米糕。
阿秀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安静地吃着,她脸更红了,心跳得厉害。
“我……我先去帮我爹收拾东西了!你慢慢吃!”
她说完,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跑开了,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林守山吃完了最后一口米糕。
那股暖意和甜香还萦绕在唇齿间。
他看着阿秀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
夕阳西下,将整个山谷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他回到屋里,铺开一张画纸。
这一次,他没有画山,没有画水。
他画的是阿秀。
他凭着记忆,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她清秀的眉眼,微微抿着的嘴唇,画她眼中那份对未来的憧憬。
这是他第一次画人。
……
村子被一天天掏空。
先是鸡鸭鹅狗的叫声稀疏了,然后家家户户的炊烟不再升起,一栋栋老房子空了出来,最后,连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都消失无踪。
林守山是最后一批走的人。
至少,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搬迁的最终期限到了,村民们拖家带口,在村口集合。
卡车突突地冒着黑烟,驶向山外的世界。
……
阿秀一家早在镇上安家,她穿着一件新衬衫,头发也仔细梳过。
最后一批村民抵达的时候,她正站在路口,踮着脚尖张望。
阿秀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里搜索,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
没有。
还是没有。
那个她想见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婶儿,看见山娃了吗?”她拉住一个正在卸包裹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喘着气,随口答道:
“山娃?没瞅见啊。他不是跟陈教授走了吧?”
阿秀又跑去问另一个人。
“之前听说,教授先回去安排,回头就来接他。估计早走了,那孩子,走了也不晓得跟大伙儿说一声。”
阿秀的脚步,彻底慢了下来。
是啊……
他那么有才华,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要去更远的地方,会有无限风光的未来。
阿秀低下头,不再张望。
阳光照在新铺的水泥路上,有些刺眼。
她转身回了小卖部,默默地整理着货架。
……
小张被调回城里文化部门后,是在一次整理档案时,才从同事口中听说了那座山村搬迁的事。
“听说那儿有个画画特神的年轻人,被什么大城市的教授接走了?啧,要我说,可别是遇上骗子了。”
同事喝着茶,语气像在讲一桩乡野奇闻。
小张捏着卷宗的手指,莫名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