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很多这样的角落——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在老式弄堂的尽头,在即将被拆迁的街区墙上。彭佳禾最喜欢在这些地方涂鸦。
深夜十一点,杨浦区一片待改造的老厂房外墙上,彭佳禾正踩在一个废弃的油桶上,手里拿着喷漆罐。
她十七岁,瘦得像根竹竿,穿着oversize的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灰蓝色,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脸上戴着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墙面。
她在画一只巨大的、破碎的蝴蝶。翅膀是鲜艳的荧光粉和蓝色,但身体部分却是灰白的、碎裂的。蝴蝶的眼睛位置,她用银色喷漆写了一个小小的单词:MOM。
“佳禾,有人来了!”下面放风的黄毛小子压低声音喊。
彭佳禾手没停,加快速度勾勒最后几笔。远处确实有车灯的光束扫过来,但她不在乎。被抓就被抓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
那里的警察都认识她了,每次都是教育几句,通知她那个名义上的监护人——结果永远打不通电话。
车在巷口停下了。不是警车,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彭佳禾眯起眼睛。路灯昏暗,看不清脸,但看得出那人身材挺拔,穿的不是制服。她松了口气,不是警察就好。
男人走近了。彭佳禾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四十岁上下,穿着深色大衣,没打领带。他走路的样子很稳,不像来抓人的,倒像在散步。
“画得不错。”男人在墙前停下,仰头看她的作品。
彭佳禾没理他,从油桶上跳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喷漆罐。黄毛和其他几个小子围过来,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
“你谁啊?”黄毛壮着胆子问,声音有点抖。这男人气场太强,不像普通人。
“我叫乔卫东。”男人说,目光仍然停留在墙上那只蝴蝶,“这画有意思。破碎,但颜色很鲜活。你想表达什么?”
彭佳禾终于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乔卫东笑了,不是生气的那种笑,而是觉得有趣的笑:“脾气挺大。你叫什么?”
“你管我叫什么。”彭佳禾把喷漆罐塞进背包,拉上拉链,“走了。”
她转身要走,乔卫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彭佳禾。”
她僵住了。
“你妈叫彭海,三年前车祸去世。你爸……不知道是谁。”乔卫东的声音很平静,“你现在的监护人是陆远,但他自己都一团糟,根本顾不上你。所以你白天在学校睡觉,晚上出来涂鸦,饿了就偷便利店的面包——我说得对吗?”
彭佳禾猛地转身,眼睛瞪得老大:“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乔卫东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便利店的三明治,“你昨天偷面包的那家店,老板是我朋友的亲戚。他看了监控,本想报警,我拦住了。”
他把塑料袋递过来。彭佳禾没接,只是死死盯着他:“你想干什么?想要钱?我没钱。想要别的?我才十七岁,你他妈——”
“我想帮你。”乔卫东打断她,语气依然平静,“不是可怜你,是觉得可惜。你这画有天赋,但再这样混下去,天赋就废了。”
彭佳禾嗤笑:“又来一个说教的。你知道我听过多少这种话吗?老师、警察、居委会大妈……都说为我好,结果呢?没人真的管我。”
“我不说教。”乔卫东把塑料袋放在旁边的台阶上,“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继续这样,哪天被抓进去,或者饿死冻死在哪个桥洞下。第二,跟我走,我给你找个地方住,送你回学校读书,让你正正经经学画画。”
黄毛插嘴:“佳禾,别信他!这种人我见多了,装好人,其实——”
“你闭嘴。”乔卫东看了黄毛一眼。就那么一眼,黄毛后面的话全噎在喉咙里了。
彭佳禾看着乔卫东。路灯的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这个男人眼睛里没有那些大人常有的虚伪同情,也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