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实验中学的艺术节,总在每年最冷的十二月举办。校园里挂满了彩旗和学生作品,空气里弥漫着热可可、松节油和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气息。
彭佳禾蹲在画室角落,给一幅半米见方的油画做最后调整。
画面上是大片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盘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像在追逐什么看不见的光源。
背景却是灰暗的工厂废墟,生锈的钢筋从混凝土里刺出来,像大地破碎的骨头。
“佳禾,你爸来了。”同班的林小雨探头进来,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开黑色奔驰那个,在停车场等你呢。”
彭佳禾手一抖,画笔在画布上留下一道意外的痕迹。她皱眉看着那抹突兀的黄色,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完美的东西反而假,有点瑕疵才真实。
“他不是我爸。”她放下画笔,开始收拾画具,“是我干爹。”
“干爹?”林小雨眼睛瞪圆了,“就是那种……干爹?”
彭佳禾回头瞪她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干净东西?就是干爹,长辈,监护人,懂?”
“懂懂懂。”林小雨吐吐舌头,“不过他真帅啊,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偷偷拍他照片。你说他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彭佳禾没回答。她把画小心地拆下画架,用牛皮纸包好,抱在怀里往外走。路过走廊时,听见几个女生聚在窗边叽叽喳喳:
“那就是彭佳禾的干爹?看着好年轻。”
“什么干爹,你们信?她之前还在街上混呢,突然就转学过来,穿名牌用苹果,哪来的钱?”
“嘘,小声点,她过来了……”
彭佳禾脚步没停,抱着画径直走过。但那些话像小虫子,钻进耳朵里就不肯出来。
停车场里,乔卫东果然在等她。他没坐在车里,而是靠在车门上,低头看手机。深灰色的大衣领子竖着,挡着初冬的风。夕阳从侧面打过来,给他整个人镶了道金边。
“干爹。”彭佳禾喊了一声。
乔卫东抬头,看见她怀里的画:“画好了?”
“嗯。”彭佳禾把画递过去,“送你的。”
乔卫东接过,小心地拆开牛皮纸。当那幅向日葵与废墟呈现在眼前时,他愣了愣。
“这画……”他斟酌着词句,“很特别。”
“喜欢吗?”彭佳禾问,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乔卫东看了很久,然后抬头,很认真地说:“喜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彭佳禾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但她很快压下去,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便画的。走吧,我饿了。”
车子驶出校园时,彭佳禾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几个女生还站在窗边,指指点点。她心里那簇小小的火苗,又开始往上窜。
……
晚饭在一家本帮菜馆。乔卫东点了红烧肉、油爆虾、腌笃鲜,都是彭佳禾爱吃的。等菜的时候,他问:“艺术节展品评选,你的画入选了吗?”
“入选了。”彭佳禾咬着吸管,“但指导老师说我主题太灰暗,不够‘积极向上’,可能要放到不起眼的角落。”
乔卫东皱眉:“向日葵还不够积极?”
“背景是废墟啊。”彭佳禾说,“老师说,要画就画阳光下的向日葵,废墟算什么。可我就是想画废墟里的向日葵——在糟糕的环境里还要拼命向着光,这不更积极吗?”
乔卫东笑了:“你说得对。你们老师不懂艺术。”
菜上来了。彭佳禾埋头吃饭,吃了几口,突然说:“今天有人在学校说你坏话。”
“说我什么?”
“说……”彭佳禾犹豫了一下,“说你是我‘那种’干爹。”
乔卫东夹菜的手顿了顿。他放下筷子,看着彭佳禾:“你怎么回应的?”
“我没理他们。”彭佳禾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但我想好了,下次谁再敢说,我就把颜料泼他脸上。”
“不准。”乔卫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