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那句“摆膳吧,朕今晚在长春宫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定心石,又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赦令,让整个长春宫在短暂的凝滞后,瞬间活络起来,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括,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
锦书和添香强压着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几乎是脚下生风地去小厨房传令、指挥宫人布置膳桌、检查器皿、安排侍膳流程,每一个环节都力求完美,不容有失。娘娘禁足多日,陛下首次驾临用膳,这其中的意味非同小可,或许就是娘娘重获圣心的开端!
而处于风暴眼的沈清弦,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她被锦书按在梳妆台前,重新绾了发,换上了一身比下午那件常服稍显正式、颜色也更娇嫩些的樱草色宫装,薄施脂粉,遮掩了连日的疲惫,点了口脂,衬得面容愈发清丽。
看着镜中明显被精心打扮过的自己,沈清弦有些别扭,想要擦掉那过于鲜艳的口脂,却被锦书按住手:“娘娘,陛下难得来用膳,您总得……精神些。”
沈清弦无奈,只得由着她们。心中却有些莫名的烦躁,她并不想以这种刻意迎合的姿态面对他。但转念一想,女为悦己者容,她……她这算是为了“悦己”吗?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微热,赶紧挥开。
当萧彻处理完几份紧急奏折,再次踏入长春宫正殿时,膳桌已然布置妥当。不再是往日帝后单独用膳时的巨大食案,而是一张稍小的紫檀木圆桌,铺设着明黄色的桌围,上面摆着十几样精致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这是高德胜揣摩圣意,特意安排的,更添几分家常氛围。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沈清弦那身樱草色宫装愈发鲜亮,她垂首立在桌旁,等待圣驾。
萧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抹鲜亮的颜色,与她平日里或素雅或浓丽的装扮都不同,带着一种初春般的生机,让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他并未多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坐吧。”他淡淡道。
“谢陛下。”沈清弦依言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坐下,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远疏,也不显过分亲昵。
侍膳太监开始布菜,动作轻巧无声。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萧彻用餐的姿态极其优雅,却也带着帝王的疏离,他吃得不多,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目光偶尔掠过桌上的菜肴,又或是……状似无意地扫过身旁安静用膳的沈清弦。
沈清弦更是食不知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场,哪怕他一句话不说,也让她无法真正放松。她小口吃着面前碗里的白饭,几乎不敢主动去夹远处的菜,生怕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她注意到,萧彻的目光几次落在那一碟看起来红油赤酱、十分诱人的辣子鸡丁上。这是她前几日“突发奇想”,让小厨房试着用茱萸替代辣椒做的,因在禁足中,也只是自己尝个新鲜,没想到今日御膳房竟也做了这道菜呈上来。
是因为……她之前提过想吃吗?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她心思浮动之际,萧彻忽然动了。他伸出筷子,并非夹向自己看中的菜,而是……越过小半张桌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汁水饱满、肉质鲜嫩的葱烧海参,然后,极其自然地,放到了沈清弦面前的碟子里。
沈清弦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愕然抬头看向他。
萧彻却并未与她对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收回筷子,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这道菜,你以往似乎用得不少。”
是的,原主沈清弦,或者说这具身体,确实偏爱这道葱烧海参的鲜美滑嫩。他……他竟然记得?
沈清弦看着碟子里那块油光发亮的海参,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细微的、被她拼命压下的悸动。他这是在……示好吗?用这种近乎笨拙的、帝王式的关怀?
她低下头,默默地将那块海参吃了下去。味道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