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在涅盘重生的第七日恢复了全部记忆。
那日她正为天赐缝补战袍上最后一道裂口,针尖忽的刺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白色衣料上,竟晕开成三百年前青云山小院的轮廓。记忆如决堤洪水涌来——不仅是天界司雨的荣光、与凡人将军的痴恋,更有十六年隐姓埋名的凡尘岁月,以及周婆婆枯瘦的手如何将婴孩递到她怀中。
“娘?”天赐察觉她指尖轻颤,金轮神目立即照见她魂海翻涌,“可是元神未稳?”
九公主却望向窗外。昆仑云海之下,青云山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她忽然起身,白衣无风自动:“该去还债了。”
青云山下的旧院比记忆中更破败了。
篱笆倒伏在地,灶台被野草侵占,唯有那株老桃树还倔强活着,树下土坟却已平复如野地。当年天赐仓促埋下的木碑早已腐朽,只剩半截烂木深陷土中。
“怎会...”天赐金轮扫过坟茔,面色骤变,“地脉变动吞没了墓葬?”
九公主却蹲身拂开浮土,指尖在某处轻轻叩击。泥土下竟传出空响——她徒手掘开三尺,露出口薄皮棺材。棺盖被树根顶破缝隙,可见里面蜷缩的骸骨怀中紧抱着个褪色襁褓。
“周婆婆最怕地动。”她轻声道,“当年我特意选了空心杨木做棺,便是防着山体沉降。”
天赐怔怔凝视那截烂木。原来这根本不是墓碑,而是当年周婆婆哄他玩的拨浪鼓柄,上面还刻着歪斜的“长命百岁”。
“您都记得...”他声音发涩,“连这些琐事...”
九公主忽然咳嗽起来,涅盘重生的仙躯竟渗出冷汗。天赐急忙渡去神力,却被温柔推开。
“凡间因果,当以凡身了结。”她褪去华裳,换上粗布衣裙,发间桃花簪也换成荆木钗,“今日我不是九公主,只是周家收养的绣娘。”
第一跪叩响在日出时分。
九公主三跪九叩行至桃树下,额间沾满泥土。每叩首一次,便念段往昔:
“一叩生恩——谢婆婆雪夜拾我婴孩,免他冻毙荒野。”
桃树无风自动,落下片枯叶正覆棺木。
“二叩养恩——谢婆婆粥饭哺育,十六载缝补浆洗。”
地底忽然涌出清泉,绕棺木成环带。
“三叩教恩——谢婆婆教他仁善,临终仍嘱‘莫恨’。”
泉水骤然沸腾,水中浮现周婆婆一生记忆碎片:她如何用体温暖冻僵的婴孩,如何乞讨米汤喂养,如何挨下衙役棍棒护住少年天赐...
天赐金轮剧震,这些记忆连他都未曾窥全!原来周婆婆早知他身世特殊,临终前竟偷偷去过县衙,跪求县令放过“不懂事的野孩子”。
“您何必...”他喉间哽咽,“为我这孽胎...”
九公主却完成第六叩,忽然解开发髻任青丝铺地:“四叩罪恩——谢婆婆替我担了母职,使我偷生三百年。”
荆木钗刺破掌心,血珠滴入清泉。泉水顿时化作镜面,映出九公主当年私逃天庭的画面——她本可强闯凡间,却因怕牵连养母而甘受雷刑。
“五叩悔恩——谢婆婆至死未怨我弃子,反留话‘仙子必有苦衷’。”
镜面景象突变:周婆婆弥留之际,竟对着九公主遗留的丝帕轻笑:“傻姑娘,天条哪有人情大...”
天赐猛然跪地。他从未想过,养母竟早知道九公主身份!
最后三叩时,异变陡生。
当九公主第七叩触及地面,整个青云山突然地动山摇!周婆婆棺木中腾起漆黑怨气——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魔气,而是刻意埋藏的诅咒!
“果然来了。”九公主冷笑,“玄阴,你连死人都不放过。”
怨气凝成玄阴仙子虚影,尖啸着扑来:“师姐以为重生就能偿清罪孽?这村妇因你受苦一生,怨念早被我炼成心魔!”
天赐金轮骤亮,却被九公主抬手阻止。她竟迎向心魔,任黑气贯胸而过!
“婆婆若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