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大营内出现了一道极其奇特甚至有些滑稽的风景线:成千上万的士兵(主要是辅兵)被动员起来,他们放下刀枪,拿起锄头、铁锹、铲子,甚至锅碗瓢盆,如同过境的蝗虫般,埋头在军营各处的“污秽之地”辛勤劳作。
他们刨开厕所旁的积土,挖掘马厩下的垫圈土,刮取老墙根的浮土…整个大营仿佛进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扫除,只是这扫除的目标颇为重口味。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氨味、粪臭和土腥气的“感人”气息,令人闻之掩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希望。
收集来的大量“硝土”被运送到苏俊朗特意划出的、位于大营下风向、远离水源和粮草堆的隔离区域。
这里,一个规模空前庞大、设施极其简陋却分工明确的“制硝工坊”被紧急搭建起来。
景象堪称宏大而混乱:空地上支起了数以百计的大铁锅和陶缸(其中不少是从炊事班“征用”的,引得炊事班长唉声叹气)。
士兵们将收集来的硝土倒入巨大的木桶或陶缸中,加水浸泡,用木棍奋力搅拌,利用硝石可溶于水的特性,进行初步的溶解和过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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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硝水被舀出来,倒入一口口架在临时灶台上的大锅中。
接下来便是最耗时也最考验耐心的熬煮蒸发。
灶台下柴火熊熊燃烧,锅内的硝水被不断加热,翻滚沸腾,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白色蒸汽,熏得负责烧火的士兵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苏俊朗在各个灶台间穿梭,大声指挥着:
“火候控制好!
不能太大,会糊锅底!
慢慢熬!
熬到起‘盐花’!”
整个区域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空气中那股混合型刺鼻气味浓烈到几乎实质化,令人窒息。
方圆百米内,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几乎无人愿意靠近,士兵们私下戏称那里为“苏军师的毒气营”。
然而,困难远比想象的多。
土法提纯效率极其低下,杂质多,产量增长缓慢得令人心焦。
一锅硝水熬煮大半天,最后可能只能得到碗底那么一点带着杂色的粗硝。
而且过程危险,好几次因为火力过猛或锅底结垢太厚,险些引发火灾,幸亏扑救及时。
李秀宁再次展现了她的细致和非凡的组织能力。
她见苏俊朗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便主动向李自成请缨,负责管理这片“气味熏天”且危险重重的工坊。
她细心安排了值守班次,严格划分了工作区和安全区,设立了明确的火源管理规定和警示标志,并组织女兵营的姐妹轮流巡视,及时处理各种小意外,安抚士兵情绪。
多亏了她的精心调度和以身作则(她常常忍着不适,亲临一线查看),这片极度危险的区域竟也维持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运转,避免了数次可能酿成大祸的事故。
苏俊朗几乎整天都泡在工坊里,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硝灰和烟炱,他不断尝试改进工艺:调整硝土和水的比例,尝试用细沙、木炭、麻布做成多层过滤装置来提高溶液纯度,甚至尝试引入草木灰水(富含碳酸钾)来替代部分纯碱的作用,以期促进硝石的析出和提高产量。
过程充满了反复试验和失败,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他兴奋不已。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不懈努力和反复折腾,白色的硝石结晶终于开始一筐接一筐地稳定产出。
它们虽然依旧粗糙,颜色不甚洁白,夹杂着些许杂质,但数量总算看到了希望,堆积起来,仿佛一座座微小的雪山,散发着独特的、略带刺激性却又让人安心的气味。
看着那些堆积起来的成果,苏俊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身旁同样疲惫不堪、俏脸上沾着几点黑灰却眼神明亮的李秀宁笑了笑,嗓音沙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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