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执行封锁和收尸任务的,大多是底层士兵。
他们同样害怕瘟疫,对进入疫区、接触尸体充满恐惧和抗拒。
军饷和赏银在飞涨的物价和死亡威胁面前,早已失去激励作用。
怨气在军中迅速积累、蔓延。
“凭什么让咱们去送死?”
“当官的躲在后面,让咱们去收尸?”
“这仗没法打了!
不如跑了算了!”
军纪,濒临彻底崩溃。
士兵们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遇到抵抗便轻易后退,甚至暗中纵容百姓逃离。
许多军官自身也惶恐不安,对上面下达的“荒唐”命令心存疑虑,执行起来大打折扣,甚至暗中抵触。
牛金星一系的文官,则趁机煽风点火,将执行不力的责任归咎于苏俊朗的“苛政”,进一步瓦解着本就脆弱的执行力。
苏俊朗和李秀宁,如同救火队员,在混乱的漩涡中四处奔走。
苏俊朗强压着内心的焦灼与无力,试图向带队军官解释隔离和消毒的原理,强调这是为了保全更多人;
李秀宁则带着所剩无几的医护人员,一边救治源源不断的病患,一边向惊恐的百姓和士兵示范如何制作和使用简易口罩,讲解焚烧尸体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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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的声音,在巨大的恐慌、根深蒂固的迷信、以及滔天的怨气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理性的解释,被曲解为冷酷的借口;
善意的示范,被视作催命的符咒。
人们只看到刀枪逼迫下的封锁,只看到亲人尸身被拖去焚烧的惨状,只看到这个政权在灾难面前的野蛮与无能。
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防疫的每一项措施,都像是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冷水,引发更剧烈的爆炸。
阻力来自四面八方,层层叠叠,构成了一张无形却坚韧的巨网,将苏俊朗所有的努力紧紧缠绕、束缚、最终窒息。
工作,举步维艰。
隔离区形同虚设,尸体焚烧时断时续且伴随血腥冲突,消毒防疫流于形式……
疫情,依旧沿着其固有的、残酷的轨迹,疯狂地蔓延、深化。
苏俊朗站在一处刚刚发生冲突的街口,看着被砸烂的隔离栅栏、地上残留的血迹、以及远处百姓眼中那混合着恐惧与仇恨的目光,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疲惫。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知道,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瘟疫,更是千年积弊下社会的痼疾、人性的弱点和一个先天不足的政权的致命缺陷。
科技的理性之光,在这片厚重的、由恐惧与绝望凝结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前路,似乎已被彻底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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