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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刚进去,两名早已守候在此、扮作普通杂役的东厂番子后脚便跟了进去。
片刻之后,番子回报,从赵五斤虚脱昏迷后的贴身衣物里,搜出了一枚样式古怪的铜钥匙,上面用刀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井下三。
当晚,亥时。
沈知微手持谢玄那块通行无阻的银牌,以“排查西苑药圃鼠患,防止疫病滋生”为名,光明正大地带着两名东厂密探,再次逼近冰井台。
这一次,她没有再听墙壁。
她直接来到那日听到声响的西北角,将听筒的拾音端像楔子一样,深深按入墙根湿润的泥土里。
大地,是比墙壁更好的导体。
几乎是立刻,那熟悉的敲击声再次传来!
不仅如此,声音比之前清晰了百倍,甚至还夹杂着其他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有婴儿微弱如猫叫的啼哭,和女人被死死捂住嘴巴后、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压抑呻吟!
“在这里!”
沈知微猛地站起,从药箱里抓出一把石灰粉,沿着墙根撒出一个巨大的圆圈。
在火把的映照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圈内北侧的一片地面,泥土颜色更新,质地也更为松软,与周围板结的土地格格不入。
“挖!”
两名密探不再犹豫,抽出随身工兵铲,三两下便掘开了浮土,露出一块严丝合缝的巨大石板。
合三人之力,沉重的石板被缓缓掀开,一股混合着血腥、恶臭与霉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阴森森地通向无尽的黑暗。
火把向下探去,光亮所及,潮湿的甬道墙壁上,一个个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手印,赫然在目!
沈知微第一个走了下去。
甬道深入地下约百步,尽头豁然开朗。
一间简陋却巨大的地下密室出现在眼前。
景象惨绝人寰。
角落的土炕上,一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女子正痛苦地扭动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预示着她即将分娩。
而在密室的另一角,几个粗陋的木笼里,竟关着三个面黄肌瘦的幼童,最大的不过三四岁,最小的那个,甚至还不会走路,正吮吸着自己干枯的手指。
沈知微的目光,却被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大图表死死吸住。
图表标题用血红的墨写着——《毒质耐受周期对照表》。
喂食红花剂量一钱,三日后胎死腹中”“丙字七号,孕期四月,喂食水银半钱,胎儿畸形,母体存活”……触目惊心的文字,将活生生的人命,变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数据。
她快步走到炕边,不顾女子身上的污秽,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在女子枕边,散落着几页写满了字的病历册。
沈知微一把抓起,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处,一个朱红色的私印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许景仁印。
那个在京城享有盛誉,被三皇子奉为座上宾的仁心名医,竟是这场活人实验的首席医师!
这里不是产房,是地狱!
沈知微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理智迅速回笼。
她飞快地从那叠病历中抽走了记录最详细的一份,又用随身小刀,从炕边一只木盆里早已凝固的胎盘上,切下了一小块样本,用油纸包好。
在带着所有人撤离之前,她做了一个动作。
她从发间抽出一枚平日里用于针灸的银针,悄无声息地留在了那本被她翻动过的病历册旁。
银针的针尾,精巧地刻着一行小字:尚药局,沈。
返程的路上,夜风冰冷刺骨。
刚走出冰井台的范围,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已在路口的柳树下静候。
飞鱼服,绣春刀,正是谢玄。
“你本可直接报我缉拿。”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