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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眉头微蹙:“大胆!人身发肤受之父母,五脏六腑乃神明所居,岂容你用外物肆意窥探?”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连孙姑姑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沈知微却不慌不忙,甚至敢于直视太后的目光:“太后,若不听,便只能如民间常例,待胎儿不动,误判为死胎,或用虎狼之药强行催产,或任其腐烂于母体之内,最终一尸两命。敢问太后,听其生,与任其死,究竟哪一种,才是对生命真正的亵渎?”
这一问,如洪钟大吕,重重敲在殿中每一个人心上。
太后默然了。她一生见过的后宫生产惨事,何止百千。
良久,她终于开口:“好一张利嘴。哀家给你一个机会,就在这里,证明给哀家看。”
恰逢一名被诊出胎位不正、即将临盆的吴才人被传召而来。
她位分低微,神情惶恐,正是最好的“试验品”。
太后一声令下,宫人立刻清出场地。
沈知微从容起身,先以烈酒净手,再取艾草焚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充满了超越时代的仪式感和专业性。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解开小腿绑带,取出三截竹管和羊肠膜,迅速而熟练地组装成一支完整的听筒。
那奇特的造型,引来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她无视所有目光,轻柔地将听筒一端贴在吴才人高隆的腹部。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等着看她如何“装神弄鬼”。
片刻之后,沈知微直起身,朗声道:“回太后,胎心每息十九,心音清晰,但稍快于常。据臣判断,并非胎儿有恙,而是母体因环境骤变、心生惊惧所致。建议立刻将才人移至静室安神,辅以温食,切忌再用汤药催产,否则母子皆危。”
太后眼神一凛,立刻看向随侍的太医。
那太医连忙上前,为吴才人诊脉,片刻后,他额头冒汗,躬身回禀:“回太后……沈医士所言不差,才人脉象弦数,确是……确是心神不宁、肝气郁结之症。”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脉象能诊出心神不宁,可沈知微仅仅是“听”了一下,便能将原因与结果说得如此精准!
太后深邃的目光在沈知微脸上停留了许久,忽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若不用你这东西,你能知道吗?”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你究竟是靠人,还是靠物?
沈知微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正因肉眼凡胎有所不能,所以才要做它,用它,信它。”
没有半分邀功,只有对事实的绝对尊重。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有惊奇,有审视,最终化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不像个宫里的医婆……倒像个要给这天底下规矩改天换地的人。”
退出慈宁宫时,孙姑姑的脸色已是铁青。
她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夺下沈知微手中的听筒:“此乃妖物,按宫规当即刻销毁!”
手腕还未碰到,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如铁钳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孙姑姑,什么时候轮到你替太后拿主意了?”
一个阴冷而磁性的声音自回廊尽头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玄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自暗影中缓步走出。
他身后跟着两名东厂番子,神情肃杀,整个长廊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太后有口谕,”谢玄的目光掠过孙姑姑,最终落在沈知微和她手中的听筒上,“此物,交由东厂‘妥善保管’,以备日后查验。”
他走到沈知微面前,无人看清他的动作,一枚冰凉的银牌已悄然滑入她掌心。
“拿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以后进出西六宫,无需再经尚宫局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