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全是妇人妄言,蛊惑圣听!”
“是吗?”沈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不知,皇子的心跳,算不算妄言?”
她转身,对早已等候在殿侧的十一皇子萧景珩微微颔首。
少年一身常服,捧着一本册子,走到大殿中央,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响彻整个金殿。
“儿臣的《心跳日记》。”他翻开一页,朗声念道,“三月十七,阴。心如鼓擂,一刻千响。因太傅说我体弱,难成大器。沈医官说,此为‘心悸’,因惧而生。”
他又翻一页:“三月十八,晴。心如溪流,平稳静谧。因姑姑教我,要用心去听自己的声音,不必在乎他人言语。沈医官说,此为‘心安’,因定而生。”
念罢,萧景珩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白砚之:“白少卿,一个八岁的孩童都能分辨身与心之别,一个人的心跳不会撒谎。你们这些大人,为何偏要装睡?”
白砚之被一个孩子问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沈知微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小满!”
小满立刻上前,与两名医婢抬上一架特制的灯笼。
灯笼内,烛火经过几重琉璃片的折射,变得异常明亮。
“请陛下、各位娘娘看清,此为《百子图》的原始画稿。”小满将一幅画稿挂起,灯笼光透射过去,画面祥和,栩栩如生。
“此为经过尚仪局‘净心’后的版本。”她换上另一幅画,乍看之下并无不同。
但当小满轻轻晃动灯笼,改变光照的角度和频率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净心图”上,原本憨态可掬的童子面容,在特定的光影闪烁下,竟呈现出扭曲、狰狞的轮廓!
一些隐藏在背景山石纹路里的诡异符号,若隐若现,仿佛无数双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啊——”一位嫔妃当场失声尖叫,浑身发抖,“就是这个!我梦里的鬼影……就是这个样子!”
她的哭喊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数名宫妃压抑已久的恐惧。
她们纷纷落泪,泣不成声:“原来……原来不是我德行有亏,不是鬼神作祟……我竟是被一幅画……吓到流产……”
真相,以最直观、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整齐而沉重的甲胄之声。
谢玄一身飞鱼服,手按绣春刀,如地狱行来的修罗,踏入金殿。
他的身后,番子呈上数个沉重的木箱。
“陛下,”他那雌雄莫辨的嗓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东厂已奉旨查抄慈晖堂及相关人等。此为慈晖堂近年与宫外黑市往来的全部账册。此为画工陆九龄的画押供词。以及……”
他亲自打开最后一个小巧的黑漆木盒,里面,是一块早已干涸变黑的丝帕。
“二十年前,柳氏掌医司灭门案中,意外失踪的柳含烟(沈知微之母)的血书。上面只有四个字——‘淑妃,杀我’。”
皇帝的脸色,在看到那血书的一刹那,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拍龙椅,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查!给朕彻查!所有涉案之人,无论尊卑,一律拿下,交由东厂审讯!”
“噗通”一声,白砚之彻底瘫软在地,他状若疯魔,指着沈知微,发出最后的嘶吼:“妖妇!你这个妖妇!你毁掉的,是祖宗传下的千年道统!是规矩!是体统!”
沈知微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那双绝望而怨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不,我们重建的,是天理,是人心。是——不让任何一个母亲,再因无知而枉死。”
暮色四合,金殿上的血雨腥风仿佛还未散尽。
沈知微独自一人,立于掌医司的庭院之中。
晚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带来了春日泥土的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