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阿寂,说是天生心窍不通,最宜做圣心容器。”他忽然笑了,那笑像冰面裂开条缝,“裴怀安今日去尚书房验人,说那孩子端坐如佛,对光无反应。”
沈知微的目光从解剖图移到谢玄脸上。
廊下的灯笼映着他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你信吗?”她问。
“我信你说的。”谢玄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尖的薄茧——那是长期用听诊器磨出来的,“你说心跳不说谎,那孩子若真没心跳,裴怀安早把他埋了。”
沈知微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他的脉跳得稳,像工部新铸的铜钟。“明日我要给陛下用新装置。”她轻声说,“铜管贴耳,振动片贴太阳穴,李元音敲编钟。”她的手指顺着解剖图上的“唤觉之门”划下来,“若这里还能活,裴怀安的坛,就是个笑话。”
谢玄低头看她,见她眼底燃着簇小火,比金殿上的玉尺更烫人。“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守着。”她松开手,将解剖图卷进竹管,“守着裴怀安的坛,守着那个叫阿寂的孩子。”
次日清晨,寒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静养殿的飞檐。
沈知微站在龙床前,新制的头戴装置在她掌心泛着冷光——铜管弯成耳状,中央的振动片用软皮裹着,是阿铁连夜改的。
皇帝的脸还像金殿上那样灰白,可沈知微知道,他的血管里正藏着暗涌的生机——昨夜小满记录的呼吸波动,不是回光返照,是困兽在撞笼。
“敷冰巾。”她对旁边的医女说。
冰巾刚贴上皇帝额头,她便将头戴装置轻轻扣在他耳上,铜管的弧度恰好贴着耳郭。
李元音在帘外叩响编钟,第一声清越,第二声沉缓,第三声...停了。
静得能听见龙涎香烧尽的噼啪声。
然后,第四声。
皇帝的喉间突然发出极轻的“呃”,像婴儿饿了时的轻啼。
小满手里的记录册“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疼,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疼得她想笑。
沈知微却像没听见那声“呃”。
她俯下身,对着皇帝的耳朵轻声说:“我是沈知微,你在宫中。”她的呼吸拂过他灰白的鬓角,“现在是清晨,你该醒了。”
帘外的编钟又响了,这次是五声,停半刻,再三声。
皇帝的手指动了动,小指微微蜷起,像要抓什么——抓她的手,抓窗棂的光,抓被裴家困了七日的命。
同一时刻,尚书房的香炉飘着沉水香。
裴怀安跪在阿寂面前,双手合十,眼角的泪痣跟着颤抖:“圣心将栖,万民得安。”阿寂端坐在蒲团上,瞳孔像两滴凝固的墨。
裴怀安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顶,忽见那孩子的嘴动了动。
“指令接收完毕。”阿寂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刺耳又机械。
裴怀安的手悬在半空,笑出了声。
他身后的小太监忙捧来金漆托盘,里面盛着七枚赤金镇魂钉——这是“移魂大典”最紧要的法器。
可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博古架后,秦玉娥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望着阿寂空洞的眼睛,想起三个月前在慈济堂,这孩子还会追着她要糖吃,奶声奶气地喊“秦姑姑”。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碎布,那是方才撕下的衣袖角,上面用炭笔写着“阿寂原名周明远,慈济遗孤”。
趁裴怀安转身的刹那,她将碎布塞进香炉的灰烬里——火星舔过布角,“周明远”三个字先着了,像被风吹散的雪。
深夜,掌医司值房的烛火还亮着。
沈知微摊开一张素笺,笔锋在纸上游走,画出高低错落的波浪线——那是她根据皇帝今日的反应,专为李元音设计的新曲谱。
墨迹未干时,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