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和水泥袋。几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工人,正汗流浃背地往店里搬运建材。沉重的砖块在他们布满青筋的手臂肌肉下,似乎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一股蛮力忽然涌上李明宇的心头。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挡在了一个正弯腰搬砖的工人面前。
“叔…叔叔!”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急切而发抖,“我…我能帮忙搬东西吗?我力气够的!”怕再次被拒绝,他几乎是喊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卑微,“不要工钱也行!管我一顿饭…不…管我两个馒头就好!求求你了!”
他伸出手,想去够工人脚边一块看起来稍微小点的砖头,试图证明自己。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砖块,一个严厉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头顶响起:
“干什么呢!小娃娃!”
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穿着沾满灰尘工装、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工头)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从店里冲出来。他一把抓住李明宇细瘦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痛呼一声。
“谁让你碰的?!找死啊!”工头的声音充满了后怕和怒气,指着地上那些棱角分明的砖块和沉重的沙袋,“你看看这地方!砖头掉下来砸到你脑袋怎么办?钢筋绊倒你摔断腿怎么办?这满地都是钉子!电锯还在转!不要命了是不是?!”他不由分说,像拎小鸡一样把李明宇从危险的建材堆旁边粗暴地拉扯到相对安全的街道边缘,指着马路,厉声呵斥:
“赶紧回家去!这不是你玩的地方!再捣乱我叫警察了!”男人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抖动,眼神里没有丝毫通融,只有对潜在麻烦和责任的厌烦。
李明宇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和呵斥彻底击懵了。胳膊被抓得生疼,工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巨大的委屈、挫败感和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在工头严厉的目光逼视下,一步步后退,然后转身,几乎是跑着逃离了这个地方。身后传来工头对其他工人不满的抱怨声:“看好东西!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出了事谁负责!”
天边的晚霞像燃烧的余烬,渐渐被深蓝的夜幕吞噬。城市亮起了万家灯火,一扇扇窗户透出温暖的光芒,里面是饭菜的香气、电视的声响、家人的欢声笑语。
李明宇拖着两条如同灌满了沉重铅水的腿,一步一步,机械地挪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汗水早已流干,衣服皱巴巴、硬邦邦地黏在皮肤上,汗渍和尘土混合成一片片灰黑的污迹。脚上的旧运动鞋沾满了灰尘和未知的泥点,边缘的裂口似乎在无声地呻吟。指甲缝里嵌满了难以清洗的黑色污垢,那是他这一天无数次徒劳无功地试图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印记。
街边小吃摊的生意开始热闹起来。烤串的油烟混合着孜然辣椒面的浓烈香气,铁板鱿鱼滋滋作响,煎饼果子摊前围满了人……各种诱人的食物气味像无数只小手,死死挠抓着李明宇空空如也的胃袋。胃里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绞拧般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佝偻着腰,一只手死死按住腹部。
喉结上下滚动,他下意识地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口水,口腔里却因为极度的饥饿和干渴而分泌出苦涩的唾液。那些平常或许不屑一顾的食物,此刻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魔力。但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兜里一分钱没有!每一分钱,都可能是妈妈的药钱!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像逃离瘟疫一样,加快脚步,逃离这片充满诱惑的“刑场”。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吱呀作响的出租屋铁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潮湿水汽、陈旧木头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味道此刻不再仅仅是贫穷的象征,更像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的裹尸布,缠绕上来。
狭小的房间昏暗得如同巢穴。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的薄褥子洗得发白。一张掉了漆、桌面布满划痕的木书桌紧挨着床,上面零星摆着几本旧课本和一个空水杯。这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