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去。” 李建国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干涩得发紧。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打翻的五味瓶,猛地冲上他的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有对小吴这孩子熬出头的真心羡慕——那孩子,总算从这泥潭里爬出去了;但更多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乎让他窒息。他想起了自家儿子李明宇。
昨晚那个画面无比清晰地刺痛了他:昏黄摇曳的台灯下,儿子瘦削单薄的背脊倔强地挺着,鼻尖几乎要碰到摊开的书本。手里握着的那支铅笔,用了快两个月了,木头笔杆磨得发亮,笔尖秃得几乎写不出清晰的笔画,削了又削,短得快要握不住了……可儿子就那么用指尖死死地捏着,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舍不得扔,也……不敢开口要一支新的。
李建国下意识地摸索着裤兜里那个干瘪破旧的黑色人造革钱包。手指探进去,触碰到里面仅有的几张薄薄的纸币和几个冰冷的硬币。他不用看也知道它们的数目——那是他省吃俭用,打算周末带回去给秀兰买点便宜止痛药的救命钱。份子钱……喜宴……这种场合,空着手去?那不仅是丢自己的脸,更是把小吴家那点喜庆都给抹黑了。工友们凑的份子,再薄也得有个二三十块吧?二三十块……秀兰的药钱就得减半……儿子的铅笔……下个月的房租……
窗外的雷声更近了,轰隆——!震得工棚的铁皮顶嗡嗡作响。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过昏沉的天幕,瞬间的光亮映亮了李建国沟壑纵横、写满愁苦的脸。他摩挲安全帽裂缝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道裂缝仿佛在他指尖下延伸、裂开,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正在将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一点点吞噬下去。
傍晚的风越发嚣张起来,带着尘土和湿气,刮得工棚外悬挂的彩旗猎猎作响,像无数面被无形鞭子抽打的破鼓。李建国和老周并肩朝工地外走去,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心事上。路上遇见三五个年轻工友,也都说说笑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赶。“李叔,周叔,走啊!” 一个叫小张的小伙子咧着嘴打招呼,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水泥灰,汗水冲出道道浅沟。李建国闷闷地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小张脚上那双开了口的破胶鞋上——大脚趾已经从鞋面的破洞里探出来,沾满了泥灰。这景象,和他儿子李明宇那双鞋帮起毛、鞋底磨薄的运动鞋何其相似,像两块冰冷的石头,硌得他心口生疼。
饭馆藏在工地旁一条油烟弥漫、污水横流的小巷深处。招牌上“福来饭店”四个霓虹字,坏了好几个灯泡,残缺不全地闪烁,像一张豁了牙的笑容。推开油腻腻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劣质油烟、陈年调料和廉价饭菜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吴爸爸就站在门口迎客,他瘦小的身躯裹在一件洗得发白、却浆得格外挺括的廉价衬衫里,领口处一个用同色布头打的补丁针脚细密,格外刺眼。他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眯成两条缝,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来了!快坐快坐!地方小,挤挤,挤挤暖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连日筹备的疲惫而微微发颤。
狭小的饭馆里只挤挤挨挨地摆了三张油腻的圆桌,坐满了平日里一起扛水泥、砌砖墙、挥汗如雨的工友。桌上罕见地摆满了菜:油亮浓稠的红烧肉堆得像小山,糖醋鱼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辣子鸡丁里干红的辣椒段散落其间……这些平日里只有在梦里才敢咂摸滋味的“硬菜”,此刻热气腾腾、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散发着诱人但也令人心酸的香气。主角小吴坐在主桌,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那是前几天不小心被钢筋划伤的代价。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略显宽大的t恤,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在父亲骄傲的目光和众人的喧闹中显得有些不自在。
“小吴!出息了啊!” 平日沉默寡言的老孙头第一个端着酒杯站起来,黝黑粗糙的手指捏着粗瓷小杯,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嘈杂,“叔们当年是没赶上好时候,大字不识几个,活该在这泥地里打滚!你不一样!你替咱大伙儿,替咱这帮没指望的老骨头,争口气!好好念!” 说着,他布满血丝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