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我听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问出了那个如同剜心的问题,声音不大,却带着千斤重量,“张经理……把你开了,是不是?”
周秀兰的背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重拳击中脊梁。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了几秒,也许一分钟。厨房门口的阴影笼罩着她,只能看到她剧烈起伏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终于,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细碎呜咽,伴随着肩膀无助的抽动,撕破了死寂的沉默。
那压抑的哭声,比任何嚎啕都更让人心碎。
李明宇闭上了眼睛,胸腔里翻涌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答案不言而喻。
周秀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那些强撑的笑容面具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绝望和深不见底的歉意。她不敢看儿子的眼睛,目光失焦地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嘴唇翕动着几次,才发出破碎的声音:
“……宇宇……对不起……是妈没用……” 她抬起枯瘦如柴、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慌乱地抹着脸上的泪,但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抹不干净。“妈……妈会再想办法的……真的……你别担心……安心学习……中考……” 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妈……妈明天就去找别的活……”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自己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旧挎包里,急切地摸索着。仿佛那包里藏着能解决一切困境的灵丹妙药。
李明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寒潭。他知道母亲要拿什么。除了那点微薄的、已经被宣判终结的工资,还能有什么?
果然,周秀兰颤抖着手指,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印着超市LoGo的旧工资袋。袋子瘪瘪的,显然已经开了封。她哆哆嗦嗦地从里面捻出两张半新的十元钞票,又费力地抠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元和五毛纸币,甚至还有几个一角五角的硬币。她把所有钱都摊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送到李明宇面前,如同献上自己仅存的、微薄的祭品。
“给……宇宇……”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充满了哀求,“拿着……这礼拜……生活费……先拿着……不够……不够妈再……”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那点可怜的纸币和硬币,在她枯瘦的手掌里显得格外刺眼和绝望。
李明宇的目光扫过那堆零碎的纸币硬币,最后定格在母亲那只手上——除了老茧和裂口,食指关节处还有一小片新鲜的、渗着血丝的擦痕!显然是在超市摔倒时,撑在地面或是被泡面桶边缘刮伤的!
那一刻,超市经理那张冷漠嫌恶的脸,母亲被甩开时惊恐绝望的眼神,泡面桶轰然倒塌的巨响,还有经理慢条斯理擦拭袖口的动作……所有的画面碎片,伴随着母亲此刻卑微递钱的姿态,如同最毒的岩浆,瞬间引爆了李明宇苦苦压抑的所有情绪!
“想办法?什么办法?!” 李明宇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母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吼,“像在超市那样?去给别人下跪?!去求他们?!去让他们像嫌垃圾一样推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