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在儿子紧闭的房门上。门缝底下,泄出一道细细的、暖黄色的光柱,固执地切割着地面的黑暗,像一条通往希望彼岸的虚幻桥梁。然而,这束光,执着地照亮了冰冷的水泥地,却无论如何也照不进她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承载了太多重量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
厨房墙壁上那只廉价塑料挂钟,“哒、哒、哒”地行进着,时针分针在十点一刻的位置形成一道冰冷的夹角。这清晰的滴答声,在死寂般的出租屋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滴答声里,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上月家长会的场景历历在目。班主任老师指着教室中间那个位置,语气复杂地说:“李明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 刹那间,母亲只觉得手中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得露出布筋的旧布包仿佛有千斤重,勒得她掌心发痛,喉咙像被粗糙的砂纸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此刻,儿子拒绝免费补习时那斩钉截铁、带着刺骨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蜗里嗡嗡回响,顽固地盘踞不去。这声音,与她记忆中丈夫在工地摔断腿时那一声压抑到极致、从齿缝里挤出的沉闷痛哼,还有自己化疗时,头发大把大把脱落、簌簌落在灰白枕巾上那细微却令人绝望的声响……种种声音悄然交织、缠绕、重叠,最终编织成一张巨大、无形、密不透风的刺目蛛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刺痛。
黑暗中,胸腔深处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有无数砂砾在肺叶里疯狂摩擦、翻搅。她慌忙用手死死捂住嘴,试图将这骇人的声响堵在喉咙里。指缝间溢出的咳声,嘶哑、破碎,像一架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的旧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下意识地在黑暗中摸索支撑物,指尖猝然触碰到一片熟悉的、带着硬质感的粗糙纸面——是儿子去年贴在墙上的那张奖状。边角已经微微卷起,但纸面依然倔强地、带着不屈的姿态挺立着,像儿子那双不肯低头的眼睛。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拖着无形的疲倦——李建国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来了。
母亲触电般收回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仿佛要把所有脆弱都抹去。她撑着冰凉的地面想要起身,膝盖关节发出“咔”一声脆响,尖锐的疼痛让她眉心拧紧。她强忍着,轻手轻脚地闪进厨房。
锅里那碗早已冷透凝固的面条,被她重新打开火。幽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蒸汽很快便氤氲弥漫开来,腾腾热气扑在她脸上,迅速模糊了那副廉价的旧眼镜片,也将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完美地掩藏在这片迷蒙的水汽之后。案板上,还躺着半颗蔫头耷脑的白菜,菜叶萎黄、卷曲,边缘甚至有些发黑,毫无生气地躺着,如同她此刻被现实反复踩踏、揉搓得破碎不堪,却依旧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撑下去的那点微末希望。
“回来啦?” 厨房门口响起声音,语气是刻意拔高的、带着烟火气的温软,“快点儿洗手吃饭吧,给你煮了面条!”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快步走出厨房,脸上努力绽开的笑容关切又殷切。她的手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摆碗、递筷子、擦拭桌面上溅落的零星汤汁——仿佛身体的忙碌就能驱散心头的阴霾,嘴上也还在不停地念叨:“今天活儿累不累?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把面条推到丈夫面前,她顿了顿,似乎想找个轻松点的话题打破这沉滞的空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国庆节你们工地……放几天假?我们超市这边儿让轮岗,还不确定我具体是哪几天能歇呢。” 她目光扫过丈夫布满灰尘的脸。
李建国疲惫地脱下那身散发着尘土、汗水和隐约机油混合气味的工装上衣,随手搭在椅背上,粗糙的手指挠了挠被安全帽压塌的头发,声音沙哑:“工期紧得很……老板说,最多就放两天,还得看进度……”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坨面条,动作有些粗粝。
妻子的话音刚落,厨房顶上那盏瓦数不足的白炽灯在面条蒸腾的热气中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昏黄的光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