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最后一点挣扎的光亮,随时可能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那沉闷的蜂鸣在死寂寒冷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几乎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李建国猛地打了个激灵,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狂跳起来。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那部老旧手机,屏幕亮起的光芒在黑暗中映照出他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和冻得发青的嘴唇。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僵硬不听使唤,划了好几次才颤抖着解锁屏幕。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不是缺钱?若缺钱,到工地后边废弃厂房一见。”
李建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简短而诡异的文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这是个陷阱!毫无疑问!那些高利贷的人,知道他走投无路,这是要用更极端的手段逼他了?还是……别的什么未知的危险?
可紧接着,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渴望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理智——钱!那笔能解决一切噩梦的、该死的钱!就像一个溺水濒死的人看到一根漂浮的稻草,明知可能虚幻,也忍不住要伸手去抓。巨大的债务如同沉重的磨盘,已经将他碾压得粉身碎骨,这黑暗中的一线微光,哪怕带着剧毒,也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他的脑海中像是刮起了风暴:高利贷混混狞笑的脸、儿子早上惊恐的眼神、妻子麻木吞咽的背影、母亲病床上的呻吟……报警的顾虑(他们势力太大)、陷阱的恐惧(深更半夜,废弃厂房)……与那渺茫却诱人的“转机”(万一真有机会呢?)激烈地撕扯着他。冷汗再次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衣,寒风一吹,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最终,那压垮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重担,压倒了恐惧。李建国猛地将快要烫到手指的烟头狠狠摁灭在冰冷的长椅扶手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站起来,用力拍打着裤子上沾染的灰尘,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赌一把!他咬紧牙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赌输了,无非是提前坠入深渊;赌赢了……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脚步,朝着记忆中那片荒凉工地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夜,仿佛墨汁般越发浓稠粘腻。街道两旁的路灯像是快要熄灭的鬼火,投下摇曳不定、极其有限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扭曲变形,拉长又缩短。冷清得如同鬼域,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单调地回响,每一步都踩在绷紧的心弦上。突然,“嗖”的一声,一只受惊的野猫从垃圾桶后猛地窜出,黑影闪过,吓得李建国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冷汗瞬间又湿了一层后背。
当他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工地后边的那片野地时,眼前那幢废弃的厂房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匍匐在荒草和瓦砾之中。铁锈斑驳的大门半敞着,像怪兽狰狞的巨口。四周死寂一片,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寒风穿过破损的窗户缝隙,发出“哐当——哐当——”的、犹如金属骨架呻吟般的撞击声,在这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瘆人。
李建国的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膛。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土霉味的空气,强压下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他走到那扇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巨大铁门前,用尽全力,才将它缓缓推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