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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金的手写字体在水晶吊灯的折射下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你好,市一中。”
短短五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精准地拧开了记忆的闸门。眼前瞬间浮现刚入学时的场景:新生欢迎会上人头攒动,他攥着学校免费发放的、纸张粗糙的练习本,蜷缩在礼堂最不起眼的角落。而光芒万丈的苏晴,站在人群中心,高高举起她那支镶嵌着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钢笔,目光越过涌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他,笑容灿烂地喊道:“嘿!年级第一!以后多多关照啊!交个朋友!” 那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穿透了空气里的尘土。
此刻,掌心卡片上这五个字的笔迹,熟悉得令人心悸。它如同一根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的丝线,带着苏晴特有的温度和力量,无视巨大的落差与现实的鸿沟,执拗地将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一刻,悄然系在了一起。这连接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那只价值不菲、散发着高级皮革与干花混合香氛的泰迪熊,此刻就躺在丝绸衬垫的宝蓝丝绒礼盒中,它蓬松得如同云朵、每一根绒毛都闪烁着精心呵护光泽的样子,与李明宇身上那件洗得发硬泛白、袖口线头磨开、在烛光下几乎透明的校服,构成了一道锋利得足以割伤视线的深渊。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仿佛在吞咽一枚滚烫的铁块。苏晴那句“你好,市一中”的邀约,如同密码般清晰地刻在他的心脏上——她在邀请他并肩踏入那个金光闪闪的未来。
然而,目光只需稍稍下垂,他脚上那双鞋帮开胶、用透明胶带勉强维持着最后尊严的运动鞋,肩膀那个边角磨损、布料洗薄、甚至打着几块颜色不协调补丁的书包,便如同冰冷的锚,将他死死拖拽回现实的泥沼。初中时那些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嘲笑眼光、以及“穷酸”这个烙印般钉在他脊背上的标签,瞬间化作汹涌的冰水,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口鼻肺腑,让他感到一种濒死的窒息。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上来——他害怕在那所汇集了更多“苏晴们”的名校里,再次被赤裸裸地钉在“贫穷”的耻辱柱上,害怕那些混合着好奇、怜悯、或者鄙夷的眼神,将他刚刚愈合的旧伤疤再次狠狠撕开,露出里面从未真正消除的自卑。
可胸腔里那个滚烫的、名为青春期的灵魂,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与渴求。他贪恋苏晴递来的、裹着厚厚奶盖的甜蜜奶茶的温度;他沉溺于被她带入那些弥漫着清冷香氛、餐具都泛着寒光的精致餐厅的短暂迷失;他无法抗拒她那如同阳光普照大地般自然、又带着巨大落差的慷慨解囊。这些瞬间,如同包裹着糖衣的麻醉剂,能让他暂时忘记逼仄的出租屋、忘记父亲皲裂的手掌、忘记母亲药罐里的苦涩,填补他那卑微却真实存在、如同荒漠般饥饿的虚荣心。
他感到周围的空气骤然凝结。钢琴的沉稳低音与小提琴的华丽高音,不再是悦耳的旋律,而是交织成一张巨大、无形、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罗网,将他牢牢困在这片铺满水晶与丝绒的奢华牢笼之中。李明宇抬起眼,撞上苏晴明亮的眸子。她正微微歪着头,精心打理过的发丝垂落脸颊,嘴角上扬成一个充满确信和期待的弧度,如同等待拆开一件已知完美的礼物,只等着他点头。
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成形的音节。矛盾与挣扎在他心底掀起滔天巨浪,理智与情感如同两股狂暴的飓风,将他的灵魂撕扯得支离破碎,碎片在名为“现实”的海面上无助地沉浮。
“好啊。”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尘埃,却又带着某种斩断退路的决绝。
苏晴眼中骤然爆发的璀璨光亮,如同星河倾泻,让李明宇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了半拍。
“希望在市一中……” 他努力让声音平稳,背景里刀叉优雅切开奶油蛋糕的细微声响,此刻却如同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我们还是同学,还是朋友,还是……”
最后一个词未曾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