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单薄的影子在街角冻成冰雕，瞳孔里映着他藏蓝色羽绒服左臂的加拿大雁图腾——那金线刺绣的猛禽正展开翅膀，随时要撕裂旧时光的茧。
“明宇你看，她还在看你呢。”蒋云指尖点向那个凝固的身影。
李明宇摘手套的动作像在拆卸炸弹。皮质手套脱离手指的瞬间，市集橘子清冽的香气突然刺破冬日寒风：深秋的大巴车里，他护着怀里鼓胀的塑料袋，金灿灿的蜜橘在颠簸中碰撞出甜香。外婆没牙的牙龈含住橘瓣时，皱纹里淌出的笑意比果汁更明亮。
“认错人了吧。”他低头揉搓后颈，羽绒服袖子刮过脸颊。新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粗粝如砂纸，瞬间磨穿了记忆的薄膜——三站路飞扬的尘土里，顾晓妍马尾辫扫过他手臂的轻痒，此刻化作万根冰针扎进骨髓。
苏晴的腕表突然奏响滴答声。卡地亚蓝气球表面掠过冷光，表盘镶嵌的钻石如碎冰浮上她手腕。“走啦。”羊绒大衣旋出圆弧，雪松香氛的浪潮吞没了残留的柑橘气息。她长靴踏碎路面积冰的脆响，像玻璃展柜封存标本的最终落锁。
金属拉链锯齿咬合的瞬间，李明宇听见橘子坠地的闷响。羽绒服领口淹没了下颌线，加拿大鹅商标的金色镶边在晨光中淬出毒芒。顾晓妍脚下碎裂的冰碴正折射出无数个金秋：少年蹲在路边挑选橘子的侧影，稻浪在他身后翻涌成海，廉价帆布鞋边缘沾着湿润的泥土。
“快点呀明宇！”苏晴的笑声裹着香风卷来。
他转身迈步，崭新靴底碾过结冰的水洼。水面倒影被踏碎的刹那，深秋大巴车的汽油味彻底消散在寒风里。藏蓝色袖口下，深灰秋衣的螺纹收边如一道陈旧伤疤，在奢侈品光泽的围剿中渐渐隐没。
教室里嗡鸣的惊叹声像一锅滚开的沥青，黏稠地包裹着顾晓妍的呼吸。她攥着那支樱花印花几乎褪尽的自动铅笔抬起头，同桌林婉婉课桌下藏着的银色诺基亚8250，那块小小的屏幕像骤然引爆的镁光灯，刺得她眼窝生疼。九宫格照片凝固了另一个世界的狂欢——李明宇穿着那件刀锋般挺括的藏蓝色羽绒服，站在流光溢彩的旋转木马前。他的笑容被身后炸裂的烟花映得有些失真，人造的彩光流淌在他崭新的雪地靴防滑齿上，每一道清晰的棱角都折射出遥远的奢华。苏晴依在他身旁，睫毛上粘着的人造雪花亮得晃眼，那笑容比游乐园最高塔尖的霓虹还要璀璨夺目。
“主题公园！他们班第一批！”“看见没？苏晴手上那冰淇淋！金箔限量版！288块！”低语和惊叹如同湿冷的蛛网，一层层缠裹上来，勒得顾晓妍胸腔沉闷。视线死死钉在照片里那双簇新的雪地靴上，去年冬天呼啸的寒风似乎瞬间穿透了教室污浊的暖气——她那只鞋帮裂开大口子的旧棉鞋，脚趾冻得失去知觉，父亲在昏暗灯下用粗糙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缠紧黑色电工胶布的场景历历在目。胶布冰凉粘腻的触感仿佛此刻仍粘在她的脚踝皮肤上。
“顾晓妍！顾晓妍！”数学刘老师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劈开了粘稠的空气。顾晓妍猛地惊醒抬头，黑板上一片白茫茫，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密集蠕动的蛆虫，在她茫然空洞的视野里扭曲缠绕。“魂丢主题公园了？”刘老师干瘦的手指捏着半截粉笔，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带着沉重的失望狠狠砸向她，“你自己数数，几次小考垫底了？数学是你命门！再这样下去，别说高中大门，职高的门槛你都未必摸得着！”
“职高”。
这两个字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猝不及防地捅进顾晓妍的心窝，瞬间燎起一片焦黑的剧痛。“顾晓妍，”刘老师用粉笔头敲击着黑板上一道扭曲的几何题，“就这道证明！辅助线怎么加？你上来给大家说说！”那粉笔笃笃的声响，像冰锥钉在她的太阳穴上。
“老师……我，”她死死盯着桌面油漆剥落的边缘，指甲深深抠进褪色的樱花塑料笔杆里，声音细若蚊蝇，“我不会。”承认不会的难堪像冷水泼面，但远比这更汹涌、更滚烫的，是心底那翻江倒海的不平与酸涩。凭什么？同样是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