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了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对比。他知道,父亲这一步踏出去,不仅仅是为了那点辛苦钱,更是踏入了一个充满未知和屈辱的漩涡。而这一切,他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
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餐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李建国为了缓解尴尬大口扒饭的声音,以及那份压在每个人心头、比铅块还要沉重的现实。
昏黄的灯光熄灭,出租屋彻底陷入黑暗。李明宇机械地洗好碗筷,将它们整齐地码放在狭小厨房里那方总是带着水渍的旧塑料沥水架上。他回到自己那个仅容转身的小隔间,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重重地躺下,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翻身的欲望都没有,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窗外,城市浑浊的光晕在夜色里浮动,勾勒出对面楼房冰冷的轮廓。
骤然间!
一声沉闷的雷响撕破了粘稠的寂静,紧接着,仿佛天河决堤,轰隆隆——哗啦! 倾盆暴雨狂暴地砸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撞击着玻璃窗、铁皮屋顶和楼下凌乱的杂物,发出震耳欲聋的、连绵不绝的喧嚣。整个世界瞬间被粗暴的雨声统治。
李明宇空洞的眼神没有聚焦点,只是下意识地转向那片被雨水疯狂冲刷的模糊窗景。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碎裂,流淌,汇成一道道不断扭曲变形的水痕,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爬满了视界。那单调而巨大的白噪音,像沉重的棉絮,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下来,淹没了他脑子里纷乱嘈杂的思绪——关于学费、母亲的药费、父亲要去张成家工地卖命的屈辱感……一切尖锐的痛苦,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里,似乎都被暂时地、粗暴地压进了意识的底层。
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在这原始而磅礴的自然力量包裹下,竟诡异地松弛了一丝缝隙。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回灌,眼皮像坠了铅块。他就这样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不知不觉地,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和雨声拖拽着,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昏睡。身体微微蜷缩着,眉头在睡梦中依然无意识地紧锁,仿佛连短暂的休息都无法卸下肩头的重担。
同一片肆虐的苍穹之下,城市的另一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同样狂暴的雨幕。雨点疯狂抽打着精心打理的花园,昂贵的名贵花草在风雨中狼狈地弯折。冰冷的雨水,顺着宽敞的阳台边缘瀑布般倾泻而下。
苏晴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赤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阳台上,雨水激起的湿冷雾气扑打着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她仿佛对刺骨的寒意毫无所觉,只是抱着厚厚的素描本,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支炭笔。画纸上,是窗外扭曲的、被雨水模糊的树影和远处朦胧的霓虹灯光晕,线条混乱而压抑,透着一股窒息般的绝望感。
她的眼神是空的,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破碎玩偶,目光穿透雨幕,落在某个虚空中的焦点。窗内,她豪华的房间灯火通明,昂贵的羊绒地毯温暖舒适,顶级品牌的画具散落一地却无人问津,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然而,这一切都与她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抑郁”的玻璃墙。
一滴雨水从她湿透的鬓角滑落,沿着下颌线蜿蜒而下。她没有动。紧接着,又一滴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从她失去神采的眼眶中溢出,悄悄滑落,无声地砸在素描本上那团混乱的线条里,迅速晕染开一小片更深的墨迹。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越涌越快,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精致的下巴滴落。她依然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抱着画本,站在冰冷的雨气与阳台的灯光交汇处。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有那压抑到极致的、默默的流泪。泪水混合着脸上冰冷的雨水,一同坠落,仿佛是她内心那座巨大冰山无声消融的唯一征兆。
窗外,是咆哮的、毁灭性的暴雨。
窗内,是死寂的、灯火辉煌的囚笼。
而她,站在交界线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幽灵,任凭冰冷的雨和滚烫的泪,浸透单薄的衣衫,也浸透那颗被抑郁症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画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