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堆得有点高,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低着头,慢慢往自己的床尾挪。怀里的衣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赶紧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更轻。路过赵建军的床边时,赵建军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 “快点洗,别磨蹭”,吓得李明宇瞬间僵在原地,怀里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等了几秒,见赵建军没再动静,才继续往前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好不容易把衣服放到自己床尾,他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一阵委屈 —— 在这之前,他虽然孤僻,却也从没干过替别人洗衣服的活,更别说还是这么脏的衣服。可在这里,为了能安安稳稳改造,他只能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忍受。
他把肥皂放在衣服旁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衣服上的污渍,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早上要早点起来,先把赵建军的工装外套泡上,那上面的水泥渍难洗,得多搓几遍;周海涛的衬衫领口要用肥皂多抹点,才能洗干净;吴小亮的裤子破了洞,洗的时候要小心点,别再洗烂了,不然又要被骂。
李明宇在监狱里的第一个冬天来得格外早,寒风裹着雪粒子砸在铁窗上,发出 “簌簌” 的声响。他裹紧了单薄的囚服,蹲在洗衣池边,双手泡在刺骨的冷水里,搓洗着赵建军那件沾着水泥渍的工装外套。肥皂在手里滑了好几次,冻得发红的指尖几乎没了知觉,可他不敢停 —— 要是洗得慢了,又要招来一顿打骂。
入狱这一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出工,要么在车间里组装零件,要么去操场打扫卫生,中午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晚上还要参加思想教育课,回到宿舍还要替赵建军他们洗衣服、叠被子。饭菜永远是寡淡的白菜豆腐,偶尔能见到一点油星,就已经算是改善伙食。有人问过他 “在这儿过得怎么样”,他总是低着头不说话 —— 在监狱里搞经济改造,本就是来赎罪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过得好” 这三个字,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他见过同宿舍的人因为想家偷偷哭,也见过有人因为受不了苦想绝食,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不是不委屈,而是知道委屈没用 —— 是他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犯了错,伤害了别人,也毁了自己,现在的苦,都是他应得的。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父亲李建国,想起父亲在他入狱那天来看他时的样子。
那天李建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头发比以前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见到他的时候,只是沉默地站了很久,最后才沙哑着嗓子说:“明宇,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爸还等着……” 后面的话没说完,他就别过了头,像是怕被儿子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从那以后,李建国就再也没来过。李明宇知道,父亲不是不想来,而是实在没心思 —— 母亲去世还不到一年,他又犯了错进了监狱,双重打击下,父亲李建国选择守着分拣车间那片堆满包裹的场地,没日没夜地干活。快递厂的分拣车间永远是喧闹的,传送带 “轰隆隆” 地运转着,扫描枪的 “滴滴” 声此起彼伏,包裹在传送带上堆叠如山,散发着纸箱与胶带的味道。李建国就守在最靠近出口的分拣口,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甚至有时要连值夜班,双手几乎没有停过。他的指甲缝里嵌满了胶带的胶痕,洗了好几次都洗不掉,手背因为常年搬卸重物,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冬天一冷,就裂出细小的口子,渗出血丝。
分拣车间的冬天格外冷,车间的大门时常敞开着,寒风裹着雪花灌进来,吹得人骨头缝都疼。李建国没买新的棉衣,还是穿着去年那件旧外套,里面套着两件薄毛衣,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搓搓手、跺跺脚,继续分拣包裹。有次他分拣一个重包裹时,没站稳,差点摔在传送带上,旁边的同事赶紧扶住他,劝他歇会儿,他却摇了摇头,把包裹搬上货车,又回到分拣口,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监狱的午后总有种说不出的沉闷,阳光透过铁窗,在地面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影,尘埃在光里浮动,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压抑。李明宇坐在床沿,手里攥着半块从午饭省下来的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