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尸体不断累积,渐渐堆高,有些地方,后续的士兵甚至不得不踩着由冻硬尸体垒成的“台阶”,才能勉强够到云梯的底端。
关墙之上,同样血流成河。北明悍不畏死的轮番冲击下,帝国守军的伤亡数字也在疯狂攀升。
重伤的士兵倚着冰冷的石头,徒劳地用手捂住腹部巨大的创口,鲜血仍不断从指缝涌出,身下的石砖已被染成深褐色。抬着伤员的担架队在狭窄的城道上来回穿梭,脚步匆忙而沉重。呻吟声、垂死的喘息声、军官急促的命令声、兵刃交击的锐响……构成了一曲永不停歇的死亡交响。
而千里之外,齐鲁郡与直隶郡交界的武阳关,战况同样惨烈。
风,不再是风,而是裹挟着冰渣与死亡气息的剃刀,在武阳关前空旷的原野上凄厉地呼号。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死死捂住,透不出一丝天光,沉沉地压向大地,压向关城下那片早已面目全非的土地。
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由冻硬的血浆、碎裂的骨肉、踩踏成泥的残肢断臂、以及无数深深嵌入其中的箭簇、弹片、兵刃碎片凝结而成的暗红色冰壳。
马蹄踏上去,不再是沉闷的噗噗声,而是无数碎片的碎裂声。
每一次呼吸,都混合着血腥、硝烟、内脏腥臭和焦糊皮肉味的死亡气息,带来令人窒息的灼痛与恶心。
武阳关,这座扼守帝国直隶盆地西北门户的雄关,它那饱经沧桑的庞大身躯上,布满了北明火炮轰击留下的巨大凹坑和焦黑的灼痕,如同丑陋的疮疤。几处城墙被炸得坍塌,露出狰狞的乱石断口,但关墙的主体依旧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地矗立,像一块亘古不化的玄冰。
关城之下,是北明北方集团军绵延无尽的黑色营帐。
但往日旌旗猎猎、甲胄鲜明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营帐大多破败不堪,被连日的大雪和寒风撕扯出巨大的口子,在风中无力地鼓荡,发出阵阵悲鸣。
营地里内死气沉沉,只有伤兵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哀嚎,在死寂的空气中幽幽回荡,更添几分绝望。
士兵们蜷缩在冰冷的壕沟里、残破的掩体后,或是直接躺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他们的军服早已被泥浆、血污浸透,结成了冰硬的铠甲,紧贴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布满了青紫色的冻疮,有些已经溃烂流脓。眼神空洞而麻木,只有偶尔望向那座巍峨关城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刻骨的恐惧和无尽的疲惫。
但战争并不会因此而结束,为了一统大陆的宏愿,哪怕他们都死在城墙之下,也是值得的。
刘武策马立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披风在寒风中翻卷。
他脸上齐鲁大捷时的志得意满早已褪尽,只剩下被寒风吹刮出的青白,和深深刻在眉宇间的焦躁与暴戾。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嘴角微微向下撇着,透着一股被反复挫败后强行压抑的狂怒。
“放!”
后方,炮兵阵地传来指挥官嘶哑到变形的咆哮。
轰!轰!轰!
震耳的炮声再次撕裂了压抑的空气。
数十门北明新式重炮的炮口喷吐出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将本就昏暗的天空映照得更加诡异。沉重的炮弹带着毁灭的尖啸,划破冰冷的空气,狠狠砸向武阳关那几处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墙薄弱点!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关墙上炸响!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烟尘和火光冲天而起!关墙剧烈地颤抖着,被命中的地方瞬间爆开一团团混杂着火光与烟尘的死亡之花。几块巨大的城砖被硬生生掀飞,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在关下早已是尸山血海的进攻路线上。
“冲啊!破关就在今日!”
步兵方阵的指挥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挥舞着佩剑,驱赶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士兵再次发起冲锋。
汹涌的人潮,如同被驱赶的蚁群,扛着沉重的云梯,踏着被炮弹反复犁过的死亡之路,向着烟尘弥漫的关墙豁口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