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匕首,刀刃短小,寒光已逝,只余下黯沉的色泽;还有一只搪瓷缸,缸体磕碰得坑坑洼洼,上面模糊地印着“保家卫国”的红字,边缘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纹;最旁边,是一双磨得几乎透底的布鞋,鞋底用麻绳密密麻麻地纳过,但前掌处还是破了一个大洞。
没有具体的番号,没有使用者的姓名。标签上写着:“华北地区敌后武工队员使用的物品。”
傅水恒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都扶在了拐杖上,似乎需要借助它来支撑突然变得异常沉重的身躯。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只搪瓷缸和那双布鞋上。
这只缸子,他太熟悉了。几乎每个战友都有一个类似的。用来喝水,吃饭,有时甚至用来当小锤子,或者在被围困时,敲击出联络信号。他记得,有个叫“石头”的战友,总爱用这个缸子温一点地瓜烧,在寒冷彻骨的夜里,大家轮流抿一小口,驱散一点寒意和恐惧。后来,“石头”在一次转移中,为了引开敌人,再也没能回来。那只他视若珍宝的缸子,也不知遗落在了哪片荒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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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双鞋……他的脚底,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长途奔袭后,那钻心的疼痛。袜子早就磨烂了,脚底板全是血泡,血泡破了,和泥土、汗水混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没有鞋换,就用破布条裹着,继续走。他记得班里年纪最小的“豆子”,才十六岁,脚小,总是找不到合脚的鞋,经常拖着比自己脚大很多的破鞋,跑起来一瘸一拐,却从不叫苦。直到有一次,他们伏击了一支伪军小队,缴获了一些物资,“豆子”兴奋地找到一双半新的、相对合脚的胶底鞋,像得了什么宝贝,抱着睡了一夜。可是,没过多久,在那场惨烈的村庄保卫战中,“豆子”被敌人的迫击炮弹击中,整个人……都没能留下全尸。那双他珍爱的胶底鞋,也和他年轻的生命一起,化为了焦土。
“石头”、“豆子”……还有老班长,指导员,爆破手老赵……一个个模糊而又清晰的面容,伴随着呐喊声、喘息声、炮弹的尖啸声、以及死寂一般的沉默,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胸闷,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告诉身边那些匆匆走过的、光鲜亮丽的年轻面孔,这些破旧的物件背后,是一个个怎样鲜活、怎样具体、怎样充满了痛苦与希望的生命。他们不是冰冷的展品,不是教科书上抽象的数字和概念。他们会饿,会冷,会怕,会想家,会在深夜里因为梦见母亲而偷偷哭泣,也会在战斗间隙,因为一句玩笑话而开怀大笑。他们有着各自的脾趣、爱好和梦想。
可是,他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最终都凝固成了舌尖的苦涩,和胸腔里无声的呐喊。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些物品,仿佛要通过目光,将自己的记忆,将自己的生命体验,注入到那些无言的遗物之中,让它们代替自己,诉说那无法言说的一切。
他就这样站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流动的人群。雨水从他花白的头发上悄悄滑落,沿着脸颊的沟壑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压抑了太久的泪水。他的背影在宽阔的展厅里,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渺小,却又仿佛承载着整个时代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孩子们清脆的、带着疑惑的对话声惊醒了他。
“爷爷,这把枪好旧啊,能打坏人吗?”
“那时候的解放军叔叔就穿这样的破鞋打仗吗?他们不疼吗?”
“老师说过,他们很勇敢,不怕苦不怕累……”
傅水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位老人正带着孙子参观,耐心地解答着孩子天真而残酷的问题。他看着那孩子清澈明亮的、不谙世事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勇敢?不怕苦不怕累?是的,这是事实。但勇敢的背后,是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和被意志强行压下的颤抖;“不怕苦不怕累”的背后,是生理极限被一次次突破后近乎麻木的煎熬。
这些,孩子们不会懂,也不应该让他们过早地去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