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通往曾头市的官道。
史文恭与西门庆带着不足百骑的残兵败将,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人人带伤,甲胄破损不堪,沾满泥泞血污的旌旗歪斜地耷拉着,在暮色中拖曳出长长的、绝望的影子。
这副凄惨狼狈的景象,与数日前出发时的铁甲铮鸣、志得意满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史文恭脸色铁青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自败退以来便一语不发,紧抿的嘴唇透出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胸中如同堵着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地令他窒息。
他恨梁山狡诈阴险,布下如此天罗地网;更恨那时迁反复无常,狼心狗肺,竟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害得他不仅损兵折将,精锐尽丧,连四公子曾魁都陷于敌手,生死不明!
这奇耻大辱,几乎要将他多年来养成的沉稳心性击碎。
然而,这股焚心蚀骨的邪火,他却不能完全倾泻在身边同样面如死灰、魂不守舍的西门庆身上。
毕竟,那时迁是他亲自点头,并派遣心腹弟子远赴蓟州,耗费金银、动用关系才从死牢里“捞”出来的,也是他亲自向曾魁举荐,认为其是可堪大用的“奇才”。
严格说来,识人不明、引狼入室的首要责任,恰恰在他史文恭自己!这让他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闷,只能将一切苦果混合着血沫生生咽下。
西门庆更是心惊胆战,亡魂皆冒。
他深知自己此番谋划彻底失败,画虎不成反类犬,不仅寸功未立,反而连累曾头市损兵折将,更丢了身份尊贵的四公子,罪责之大,足以让他死上十次。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史文恭那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的脸色,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个不慎便成了对方宣泄怒火的牺牲品。
他亦不敢擅自逃走,曾头市势力遍布河北,他孤身一人能逃到哪里?
只盼着能凭借那三寸不烂之舌,在面见曾弄时,稍稍巧言令色,将罪责多推给时迁的背叛和梁山的狡诈,或能挽回一线生机。
这一支败军,甫一靠近曾头市,便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在曾头市堡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曾头市核心堡垒内,太公曾弄闻听败讯,先是惊愕,旋即化为滔天怒火,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背过气去,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捶胸顿足地嘶吼。
“我的魁儿!我的儿啊!王伦恶贼,安敢如此欺我!囚我爱子,杀我士卒!我曾头市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长子曾涂性情最为暴烈如火,闻言更是须发戟张,双目赤红,“仓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刀,寒光一闪,身旁一张硬木桌案应声被劈为两半!
他怒吼道:“父亲!还等什么!点齐我庄上所有铁骑,踏平那该死的临湖集,救回四弟,将那王伦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厅内顿时一片沸腾,众庄客头目群情激愤,被这惨败和耻辱点燃了复仇的火焰,喊打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皆欲立刻尽起大军,南下雪耻。
就在这复仇的狂热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时,一个带着惊惧与讨好、显得格外突兀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太公!大公子!诸位头领!还请暂息雷霆之怒,听小人一言啊!”
众人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唰”地射向声音来源——正是那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西门庆。
曾涂怒目圆睁,一步踏前,刀尖几乎要指到西门庆鼻尖。
“西门庆!你这无能的废物!此次行动功败垂成,损兵折将,更折了我四弟,你还有何脸面在此饶舌?!”
西门庆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叫屈道。
“大公子明鉴!大公子!这次真的不能全怪小人啊!全是那时迁,那时迁狼子野心,临场叛变,才致使功亏一篑!小人也深受其害,险些性命不保啊!”
“你这厮,还敢狡辩推诿!”曾涂怒火更炽,说着就要令左右拿下西门庆。
“大公子,且慢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