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元的鼓槌落下,那一段沉重而富有韵律的鼓点悄然响起时,任城王曹楷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本欲举杯,酒液微晃,忽闻鼓声一沉——那节奏,竟与二十年前南门校场晨鼓一般无二。
指尖一颤,酒洒袍角,记忆如铁蹄踏破心门。
那鼓点……三长两短,顿挫分明,正是当年旧部于南门校场集结的号令!
他缓缓抬头,眼中醉意尽散,只剩铁火与血光。
耳中鼓声沉沉,仿佛穿透了岁月的尘埃,唤醒了沉睡的铁甲与战马。
他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变得沉稳了许多,仿佛那个醉生梦死的王爷,在这一刻,死去了。
鼓声余音未散,仿佛渗入地脉,悄然传向城西。
远在城西的废弃炭场,炉火正旺,火舌舔舐着铁砧,发出“噼啪”爆响,热浪扑面,灼得人脸皮发紧。
铁匠赤裸上身,汗水顺着脊背滑落,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每一滴都带着金属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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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片在刀下裂开,薄钢片卷成筒状,外覆多层浸蜡竹篾,再以胶漆封合,嵌入幡杆中空之处,发出细微的“咔”声,如同毒蛇吐信,却无金属撞击的清脆回音。
每一道工序都无声而精准,三百根灵幡静静排列,白布在夜风中轻颤,如三百具沉睡的魂灵,静待号令。
为掩人耳目,每日傍晚皆有僧侣入内诵经超度,木鱼声“笃、笃、笃”与炉火噼啪交织,对外称“为先帝魂灵祈福”。
次日清晨,三百根白幡被装上马车,盖上写着“御用祭品”的黄布,由太常寺属官率领内侍押送,夜巡队仅负责沿途警戒。
马蹄踏过青石街面,发出沉闷的回响,晨雾尚未散尽,整座城仍沉浸在肃穆的静谧中,露水沾湿了车辕,寒气顺着木纹渗入掌心。
贾充的密探在城门口拦下盘查,掀开黄布,只见一根根崭新的白幡整齐码放,随行的内侍哭丧着脸,声称这是陛下为叔祖尽孝心,谁敢耽误了吉时,便是大不敬。
密探们敲敲打打,除了竹子的闷响,听不出任何异常,只得悻悻放行。
然而,贾充的眼线终究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自灵幡入府后,他便加派密探日夜盯梢。
一名伪装成卖炭翁的老探子发现,任城王府夜间频繁有人出入后院,且搬运之物沉重异常。
更可疑的是,昨夜三更,院中竟传来金属撞击之声,如磨刀砺剑。
深夜,贾充接到密报,眼中杀机毕现,他不再等待,亲率一队甲士,如狼群般扑向任城王府。
府门被撞开,甲士们如水银泻地,瞬间控制了整个府邸。
曹楷却似乎早有准备,他披头散发,只着一件单衣,从内堂跪迎出来,神情悲怆:“不知贾公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家母近日病重,卧床不起,仆从们在后院修葺药灶,准备为家母炖药,莫非……这也犯了王法?”
贾充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他,大手一挥:“搜!”
甲士们翻箱倒柜,将王府搅得天翻地覆。
一名甲士在后院发现灶台新砌、地面松动,正欲深挖,忽听“走水了”一声惊呼——
一名端着油灯的老仆“不慎”脚下一滑,油灯脱手飞出,砸在西厢的窗纸上,火苗“轰”地一下窜了起来。
原来,主角早已买通老仆,预设救火为扰敌之计。
府内顿时大乱,仆人们惊叫着提水救火,甲士们也有些手忙脚乱。
混乱之中,一名负责打扫的聋哑老役——主角早已安插进府的棋子,假作跌倒,顺势将一卷比指节还小的小竹简滑入曹楷跪地时压住的衣角褶皱中,旋即被仆人拉起,动作迅疾如电。
竹简上,只有八个字:子时,南园,举火为号。
夜色深沉,主角独自一人立于太极殿最高的宫墙之上,寒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发丝拂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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