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但我……我不敢随他一同堕入地狱,让全家老小为他的野心陪葬!”
他猛地一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将账册呈上:“这是大将军近两年来,从屯田营中暗中拨粮的账目!前后共计三千石军粮,尽数送往其弟曹平的私营。名为屯田,实为私军!大将军他……他不是要清君侧,他是要养兵自重啊!”
曹髦看也未看那账册,只对孙元一摆手。
孙元上前接过,随手便将那沉甸甸的账册掷于赵破虏面前的地上。
“啪”的一声,账册散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像一张张狰狞嘲讽的鬼脸,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墨光。
“你看清楚,”曹髦的声音冰冷如铁,“这不是清君侧,这是挖大魏的根基,在朕的眼皮底下,蓄养他曹家的兵!你若今日为他拔枪,明日青史之上,写的便不是‘赵破虏忠肝义胆’,而是‘龙首卫副将赵破虏,助逆谋反,身死族灭’!”
赵破虏死死盯着地上的账册,又看看痛哭流涕的李衡,最后将目光移回到曹髦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上。
他心中那座名为“忠义”的丰碑,在这一刻,被无数事实的铁证砸得粉碎,轰然倒塌。
他久久不语,脸上的愤怒、挣扎、迷茫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唇边渗出一丝苦笑,冰凉而麻木。
终于,他松开了紧握的长枪。
“哐当”一声,那柄追随他八年、饮血无数的百炼钢枪,被他横置于冰冷的大殿地面上。
金属与金砖相击,余音悠长,仿佛一声呜咽。
赵破虏双膝跪地,对着曹髦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发出沉闷声响,泣不成声:“臣……罪该万死!臣……愿交兵权,听凭陛下发落!”
曹髦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声音恢复了温和:“你不走曹英的老路,便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去吧,朕信你心中仍有忠义。”
随即,一道诏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军:龙首卫副将赵破虏,念其旧功,免其死罪,贬为庶民,流放陇西屯田三年,以观后效,期满可复仕。
其余参与集结的三百将士,凡未参与密谋者,不降反升,官升半秩,以彰天子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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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颁布当日,城西校场的三百死士自行解散,军中骚动一夜平息。
十余名曾在朝堂上为曹英附议的将官,连夜入宫自首请罪。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兵变,就此消弭于无形。
当日午后,卞皇后披衣起身。
她素来仁厚,曾多次主持赦囚,狱官不敢阻拦;又与曹英同乡,早年亦有旧谊。
入夜,月升中天,她悄然前往北寺狱。
在最深处的囚室里,她见到了曹英。
曾经英武逼人的大将军,此刻披头散发,形容枯槁,正蜷缩在墙角,对着墙壁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我没错……我没错……是他们该死……”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混着铁链轻响,在死寂中回荡。
卞皇后悄然落泪,回到宫中,对曹髦泣道:“陛下,他……他已经疯了。”
曹髦正立于观星台上,手中握着那份尚未签署的密旨。
侍从低声道:“北寺狱来报,大将军终日喃喃自语,似已神志不清。”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不是疯了,是信念塌了。一个把理想走成偏执的人,有时候,比敌人更危险。”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投下深沉的阴影。
“传旨。”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于宫门前焚毁《清君侧檄文》原件,仅存副本,录入《天子起居注》,以儆效尤。”
“另拟一道密旨,发往北寺狱,”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远,“若曹英自尽,追赠骠骑将军,谥‘愍’。”
风起,吹动他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