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湿空气中弥漫开来;铁镣拖地的声音断续传来,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刮擦着旧日记忆的锈迹。
曹英的目光无意间一瞥,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那囚犯虽披枷戴锁,须发蓬乱,满面污泥,但那双在困顿中依旧透着悍气的眼睛,那挺得笔直的脊梁,他化成灰都认得。
是赵破虏。
他昔日最勇猛的副将,那个曾为他冲锋陷阵、身中七箭而不倒的汉子。
赵破虏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檐下那个身着布衣、形容枯槁却眼神沉静的男人时,先是愕然,继而双目瞬间赤红,嘴唇哆嗦着,脖颈上的旧疤因肌肉紧绷而凸起——那是三年前替他挡下流矢留下的印记。
“将军……你……你还看我作甚?”良久,赵破虏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眼里却涌出滚烫的泪水,“我不配让您看见这副模样……”
曹英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默默为他拂去肩头凝结的泥土和草屑。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擦拭一件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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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拂过粗麻囚衣,触到的是冰冷的汗珠与结块的泥垢。
“不是将军了。”曹英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只是个扫院子的人。”
话音未落,赵破虏那七尺高的身躯猛然一颤,竟“扑通”一声,带着沉重的镣铐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再也抑制不住,哽咽道:“将军!若……若早听您一句劝,不被那些人蛊惑,也不至于……也不至于铸此大错!”
曹英俯身,双手用力将他扶起。
他的目光越过赵破虏的肩膀,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那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错,不全在你。”他一字一句道,“在我们……我们都不懂一件事——刀,不能替天开口。”
入夜,烽燧之内,烛火摇曳。
灯焰在风中微微晃动,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把斜插的刀。
曹英望着窗外漆黑的旷野,忽然明白:
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挥刀斩佞臣的统帅,但或许……还能用一支笔,划开遮蔽真相的迷雾。
刀不能替天开口,但笔可以记下谁在窃国谋私。
他第一次主动向阿九索要了炭笔与一捆削好的竹片。
他没有丝毫犹豫,借着昏黄的灯光,在第一枚竹片上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条记录。
那字迹不再是往日为将时的狂放不羁,而变得沉稳、精准。
“正始七年三月十二,查龙首卫西营缺编三十七人,冒领军饷者,乃前中垒校尉、司马府旧吏孙炬。其人以亲信充任伙长、队率,虚报名册,月侵钱粮近十万。”
炭笔划过竹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是细雨落在屋瓦之上。
接下来的两天,曹英未曾踏出院门一步。
烛光彻夜不熄,竹片堆积如山。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为自己过去的沉默赎罪。
阿九默默添油换墨,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只见那人眼窝深陷,却目光如炬。
直到第三日清晨,远方传来清脆的銮铃声——
一辆华贵的凤驾在静吏的护卫下,停在了烽燧之外。
卞皇后在阿九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座简陋的石屋。
她带来了一件物事——一件玄色战袍,正是当年曹英血战南阙、身负重伤后换下的那件,襟口处,甚至还保留着被流火烧灼的焦痕。
她将战袍轻轻放在案上,柔声道:“陛下说,衣可补,心不可破。”
曹英的目光落在战袍上,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件战袍,承载了他半生的荣耀与鲜血,也见证了他的偏执与狂妄。
他伸手抚过那粗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