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小院的门被敲响。
守在院中的沈磐警惕地看向门口,陆恒则示意他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码头独臂张——张猛。
他依旧是那副沧桑模样,断臂处包裹的布条洗得发白,但眼神比上次见面时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复杂。
“陆公子。”
张猛的声音粗粝,他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来,只是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
这个动作由他做来,依旧带着几分码头力夫的硬气。
“张头领,请进。”
陆恒起身相迎,态度平和,既无居高临下的傲慢,也无刻意拉拢的谄媚。
张猛迈步进来,目光快速扫过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以及在陆恒身后如同铁塔般站着的沈磐,还有角落里看似随意坐着的沈冥。
他心里对陆恒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陆公子,俺是个粗人,不会绕弯子,就直说了。”
张猛开门见山,用剩下的那只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断臂处的布条,“上次……多谢公子手下留情,也多谢公子给的活路,码头上的兄弟们,领到了这个月的钱粮。”
他顿了顿,看着陆恒:“俺张猛在码头上混了半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认得几个字,懂些码头上的规矩,也有一帮还能信得过的兄弟。”
“公子您做事敞亮,给钱给粮,是实实在在给俺们活路,不是把俺们当狗使唤,这份情,俺和码头上的兄弟们,记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魁梧的腰板,正色道:“从今往后,只要公子不嫌弃俺是个残废,不亏待码头上的兄弟,俺张猛这条命,还有码头那片地方,但凭公子差遣!”
这话说得朴实,却带着江湖人一诺千金的份量。
陆恒听得出,这是实在话。
“张头领言重了。”
陆恒点了点头,亲自给他倒了杯粗茶:“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码头兄弟们,以后码头上的消息,还有兄弟们的生活,还要多仰仗你。”
随后,陆恒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具体的事务安排,以及需要打探哪些消息,日后会由沈七夜与你对接。”
“七夜年纪虽轻,却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陆恒说完,留意着张猛的反应,毕竟让一个在码头上混了半辈子的老江湖,听命于一个半大少年,难免会有些芥蒂。
张猛只是愣了下,就释然了。
他看向沈七夜,点了点头:“俺明白。七夜小哥的本事,俺见识过,公子既然信他,俺就信,以后七夜小哥但有吩咐,码头上的兄弟,绝无二话!”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是陆恒的诚意够,钱粮实在;二也是为手下兄弟着想,跟着陆恒,兄弟们才能摆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
至于听命于谁,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陆恒心中满意,这张猛果然是个明白人,懂得审时度势。
“眼下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多费心。”
陆恒随即吩咐道:“盯紧张家所有进出杭州码头的商船,特别是漕船和大型货船记下进出时间,尽可能弄清楚船上装载的是什么货物,数量大概有多少,此事需隐秘进行,不要让张家的人察觉。”
张猛眼中精光一闪,不问原因,重重点头:“公子放心,码头上别的不敢说,盯几艘船,打听点货物消息,还不算难事,包在俺身上!”
他又与陆恒说了几句码头近日的闲杂事,便告辞离去,背影依旧有些蹒跚,却好像重新有了力气。
张猛走后,陆恒递给沈七夜一份名单,吩咐道:“七夜,张家所有人,上至张承业、张清辞,下至各房管事、重要仆从;还有陈家、周家、钱家这几家的主要人物;另外红袖坊的楚云裳姑娘及其身边人,也需留意其动向,安排可靠的人,分批分点,给我盯紧了,他们每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尽量记录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