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海真正的核心,与外围那片只是吞噬生命的苍白沙海截然不同。
这里,是规则的坟墓,是常识的禁区。
脱离了轮回剑临时开辟的稳定通道,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紊乱感便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两人淹没。
但这一次,感受更为清晰,也更为恐怖。
重力在这里失去了恒定的方向。
前一刻还感觉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深陷沙中;
下一刻却可能骤然失重,整个人轻飘飘地仿佛要浮空而起,必须立刻催动真气或神能死死吸附住地面,否则便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抛向未知的维度。
上一瞬脚下的沙地还坚实如铁,下一瞬就可能化作深不见底的流沙陷阱,传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而更致命的,是无所不在的时空扭曲。
视线所及,一切景象都是破碎而跳跃的。
远方的沙丘可能在眼前瞬间湮灭,又可能在身后突兀地重组;天空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撕碎的破布,时而凝固,时而疯狂倒卷。
耳边充斥着无数断裂的声音碎片——或许是千年前商旅的驼铃,或许是未来战场的轰鸣,或许是某个时间片段中自己的叹息。
这些声音毫无规律地叠加、冲撞,折磨着鼓膜与神经。
时间流速更是混乱不堪。
云逸尘曾眼睁睁看着一株在时空碎片中闪现的沙漠毒草,在百分之一息内完成从发芽到枯萎的全过程;
也曾感觉自己挥剑的动作被无限拉长,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剑锋却只移动了寸许。
李寒沙的状况极其糟糕。
他额间的佛骨已黯淡到近乎熄灭,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散发出微弱的清光护住自身,抵抗着时空乱流最直接的侵蚀。
他肩头的伤势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愈合,反而在加速与减速的时间力场交替作用下,呈现出诡异的腐烂与愈合并存的状态。
他的呼吸粗重而艰难,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吃力,几乎全靠一股坚韧的佛心意志在支撑。
相比之下,云逸尘的状态……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适应”。
他独臂持着轮回剑,剑柄与他断臂处的骨骼隐隐共鸣,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时光波动,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周围最狂暴的时空乱流。
他周身的暗金色神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目张扬,而是内敛地覆盖在体表,如同第二层皮肤,随着重力与时间规则的变化而自动调整、抵御。
他的步伐稳定,甚至称得上从容。
那双纯粹金色的眼眸,冷漠地扫视着周围光怪陆离、不断崩坏又重组的景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片规则的废墟。
百世轮回的绝望记忆沉淀在他的眼底,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潭水。
他不再是人,更像是一件拥有了意识、正在这绝地中淬炼自身的人形神器。
“跟紧。”
云逸尘头也不回,声音透过混乱的时空噪音,清晰地传入李寒沙耳中,没有关切,没有询问,只有纯粹的指令。
李寒沙默然,咬牙跟上。
他看着前方那白发独臂、与周围毁灭景象几乎融为一体的背影,心中的悲悯与担忧如同野草般滋生,却又被现实无情地压垮。
他知道,云逸尘正在被这片绝地和体内的力量,塑造成某种他无法理解,也无力阻止的存在。
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更加诡异。
不再仅仅是自然环境的混乱,更多的……是幻影。
由时空碎片投射出来的、无比真实的幻影。
而这些幻影的主角,无一例外,全是云逸尘!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手持完整的裂穹剑,站在昆仑之巅狂笑,脚下是叶无痕、唐小棠、阿蛮、李寒沙……
所有熟悉之人的尸骸,天空的裂缝被他强行撑开,无尽的幽冥魔物如潮水般涌入人间,而他,是新的魔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