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铅灰色的云层并未散去,反而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天坑上空,将光线过滤得一片晦暗。
泥泞的土地上,唐小棠蜷缩着,仿佛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后的幼兽,蓑衣凌乱,浑身沾满泥污。
她不再哭泣,只是睁着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面前一小洼浑浊的积水。
脑海中关于爷爷的绝大部分记忆被强行剜去,留下一个鲜血淋漓、无法填补的空洞,唯有那失去至亲的钝痛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嗡鸣,提醒着她曾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那个造成这一切的、银发金眸的“陌生人”去了哪里,又要做什么。
巨大的创伤让她暂时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沉浸在那片荒芜的记忆废墟里。
云逸尘并未走远。
他停留在天坑另一侧一块相对平整、未被血池污秽侵染的黑色巨岩上。
巨岩表面光滑,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打磨过,与周围狼藉的环境格格不入。
盘膝坐下,将三件神器置于身前。
左肩断臂处,无形的轮回剑意自行激发,灰蒙蒙的流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那是轮回剑骨的力量,深植于他血肉神魂,代表着贯穿百世的宿命与时光的尘埃。
右臂之上,皮肤表面那暗浊的混沌钉烙印幽光流转,散发出令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法则哀鸣的原始气息,那是完整的混沌钉,象征着万物的终结与起源,混乱的根源。
在他膝前,则是那刚刚以唐小棠珍贵记忆为代价强行开启的天机匣。
匣盖紧闭,但青铜色的匣身表面,那些星辰碎屑般的光点正不安分地跳跃着,内部仿佛囚禁着一片亟待爆发的星河宇宙,蕴含着推演万物、洞悉本源的浩瀚伟力。
三件神器,分属时空、混沌、命运,本是天地间最为殊异、甚至彼此排斥的规则显化。
此刻,因缘际会,被云逸尘以近乎残酷的方式集于一身。
他银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身前三件散发着不同光芒与波动的神器。
没有激动,没有忐忑,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
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历史性的时刻,只是计划中必然到达的一个节点,一个需要执行的步骤。
他深吸一口气——这更像是一种身体本能,而非情绪表达——随即,同时引动了与三件神器的连接!
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桥梁,瞬间沟通了左肩的轮回剑骨,右臂的混沌钉,以及膝前的天机匣!
起初,是死寂。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连天坑中血池那粘稠的蠕动声和远处山间呜咽的风声都消失了。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色彩、运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按住,陷入了绝对的凝滞。
唐小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心悸的死寂,她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力量降临的恐惧。
下一秒——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共鸣,悍然爆发!
并非声音的巨响,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源于规则层面的剧烈震颤!
以云逸尘所在的黑色巨岩为中心,一道无法用肉眼直视的、混合了灰败、暗浊、湛蓝三色的巨大光柱,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狂龙,冲天而起!
光柱所过之处,铅灰色的云层不是被驱散,而是被直接同化、湮灭!
露出后方一片深邃的、仿佛被强行撕开的、闪烁着不正常星光的黑暗天幕!
光柱的边缘,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其后扭曲斑斓的虚空乱流,又被光柱本身蕴含的恐怖能量强行抚平、重塑!
天坑底部,那粘稠的万蛊血池在这共鸣之力的压迫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嗤嗤”的哀鸣,血水疯狂蒸发,无数蛊虫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化为飞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