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用一两万块钱和一本红证书就打发了。
这就是他口中的“创造性转化”。
“赵局长,我听说‘四平腔’的老艺人,全县会唱全本的,就只剩下一个了。他申请了好几年,想要一笔经费带几个徒弟,把这门手艺传下去,一直没批下来,有这回事吗?”
赵德亮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年纪太大了,思想也僵化,总想着原汁原味,一点市场意识都没有。带徒弟?现在谁还愿意学那个?学出来能当饭吃吗?我们文化局的经费,也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嘛!总不能拿去打水漂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真正为清源文化负责的人。
苏正没有再与他争辩。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从文化局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苏正没有回县委,而是打了个车,报出了一个地址——老城区,柳树巷。
那是他从那份非遗名录上找到的地址,“四平腔”唯一在世的传承人,耿存义,就住在那。
车子在狭窄的巷口停下,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苏正下了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旧房屋特有的潮湿气息,混合着各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味。
他按照门牌号,找到了巷子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院门虚掩着,苏正轻轻推开,看到一个头发全白、身形清瘦的老人,正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借着从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低头专注地用针线缝补着一件色彩斑驳的戏服。
那戏服的料子已经很旧了,但上面的刺绣纹样却依旧精致繁复。老人的手指布满皱纹,动作却很稳,一针一线,都透着一股虔诚。
“请问,是耿存义大爷吗?”苏正轻声问道。
老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但看到苏正时,还是亮了一下。
“是我,你找我?”
“我……我喜欢听戏,听说您是唱‘四平腔’的大家,想来拜访一下。”苏正临时找了个借口。
听到“四平腔”三个字,老人的眼睛更亮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哦?哦!快,快屋里坐!”他显得有些激动,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把苏正往屋里让。
屋子很小,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几张黑白的老照片,都是穿着戏服的剧照。
老人给苏正倒了杯热水,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还知道‘四平腔’了。”
苏正看着老人眼中那份混杂着欣喜与落寞的复杂神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起了赵德亮在豪华书画室里挥毫泼墨的样子,想起了那五千万的预算,想起了那三个亿的微博阅读量。
然后,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守着一门绝艺,在斗室中借着昏灯缝补旧衣的老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巨大的悲哀,在他的胸中翻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个木箱子吸引了。箱子没有上锁,盖子开着一条缝,能看到里面码放着一叠叠泛黄的纸张。
“耿大爷,那是什么?”
“哦,那个啊。”老人走过去,珍而重之地从里面抽出一本,“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戏本子,手抄的。外面早就没了,就我这还存着几本。”
他把戏本递给苏正,苏正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纸张已经脆了,上面的墨迹却依旧清晰。
老人抚摸着箱子,叹了口气:“东西都在,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唱给它听的人了。”
苏正拿着那本沉甸甸的戏本,指尖似乎能感受到百年来无数艺人留下的体温和心血。
他抬起头,看着老人那双充满期盼又不敢期盼的眼睛,郑重地说道:“耿大爷,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