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里面的文件。
《关于市政务服务中心工作效率低下、存在系统性问题的深度调查报告》
标题很长,也很刺眼。
赵卫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政务服务中心,那是市里的脸面,是他亲自抓过的“窗口工程”。他当然知道统性问题”这种词,看来事情不小。
他开始往下看。
报告的开头,是苏正平实的叙述。当他看到“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一张张沾染着汗渍和指印的表格”时,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再往下,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案例。
“……安监要求先有环保批文,环保要求先有安监批文,工商则要求两者皆备,百姓在完美的制度闭环中求告无门……”
赵卫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为办残疾证年审,行动不便者每年须亲自到场,只为让工作人员‘看一眼’,证明自己‘还活着’……”
赵卫东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红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为办孩子医保,需回千里之外的老家,开具‘我儿子是我儿子’的荒唐证明……”
“笃、笃、笃”的敲击声,停了。
赵卫东的拳头,在桌下,缓缓攥紧。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在基层奔走,也曾见过百姓的疾苦。他以为,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所看到的报告和数据,已经能反映出这个城市的运转状况。可今天,苏正这份没有半句官话、全是百姓血泪的报告,像一把锥子,狠狠刺穿了他面前那层由数据和简报构筑的、温情脉脉的滤镜。
他看到了滤镜之下,那张真实存在的、因为懒政和麻木而变得丑陋不堪的脸。
这已经不是腐败,这是作孽。
办公室里的气压,在一点点降低。站在门口的秘书小钱,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跟了赵卫东这么多年,很少见他流露出如此压抑的怒火。
赵卫东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苏正的亲笔批示。
字迹锋利,笔走龙蛇,每一个转折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赵卫东的目光,落在那一个个被引号框起来的词上时,他整个人,都静止了。
“……做得非常‘高效’……”
“……‘便捷’得令人惊叹!”
“……让所有百姓都‘满意’……”
“……让所有人都‘享受’这份‘便捷’!”
办公室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赵卫东脸上的怒意,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平静。他看着那行字,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苏正那双同样平静的眼睛。
他当然看懂了。
他比任何人都懂这种反讽背后,藏着怎样彻骨的嘲弄和决绝。
这已经不是在打报告,这是在下战书。
苏正用这样一种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看,问题我给你摆出来了,证据我给你罗列了,连惩罚的方式,我都替你写好了。现在,就看你这个市委书记,接不接招。
赵卫东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清源县那些离奇的传闻。凭空消失的学区房,变成烂尾楼的豪宅,突然“生病”的局长……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苏正的“手段”。
一股荒谬而又暴戾的情绪,在他胸中轰然炸开。他愤怒,不仅仅是因为王建国那帮人的无法无天,更是因为苏正这种近乎“言出法随”的、完全超脱于体制之外的行事方式。
这个年轻人,是一把最锋利的刀,能斩断一切沉疴痼疾。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最不可控的变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规则的彻底颠覆。
赵卫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