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忍不住说,“三苗都反了五次了,再退让,他们要打到平阳来了!”
放勋没看竹简,他拿起铜矿石,对着光转了转。三年前,三苗首领来朝,带着这块矿石,说南方铜多,却缺粮。放勋当时把仓库的粟米分了一半给他们,还派了陶工去教他们做储粮罐。
“他们抢铜矿,是因为冶铜的工匠病死了大半,”舜走进来,手里拿着块龟甲,上面刻着新灼的裂纹,“我派去的人回来说,三苗地界闹了瘟疫,青壮年都病了。”
放勋把铜矿石放下,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发兵像劈柴,看着快,却溅火星。”他想起父亲在位时,为了抢盐池,打了十年仗,最后盐池成了废墟,尸骨堆得比盐山高。
“可他们占了铜矿,就有武器了。”内侍急得跺脚。
放勋忽然笑了,拿起案上的陶罐——就是今早舜送来的那只,“你看这陶罐,捏得太急,就会裂。得慢慢转,让泥服帖。”他对舜说:“备些草药和粟米,你去趟三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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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点头,接过放勋递来的陶罐:“我带些陶工去,教他们做药罐。”
内侍看着舜的背影,急得直搓手:“大首领!您这是……”
放勋拿起那卷竹简,放在烛火边,没点燃,只让热气烘着。“你记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最硬的不是铜,是人心。去年三苗送的铜,打了农具,救了多少庄稼?”
烛火在竹简上投下晃动的影,像片正在生长的禾苗。
四
舜走了二十天,平阳城的秧苗绿了三层。放勋每天都去市集,看那两个老汉一起浇水,听陶工说新烧的罐卖了多少,偶尔拿起块陶片,琢磨着怎么拼得更周正。
这天傍晚,有人慌慌张张来报:“三苗杀了舜!”
内侍手里的铜刀“当啷”掉在地上,议事堂的烛火猛地跳了跳。放勋正捏着块陶泥,准备教孩童做玩具,闻言,手指顿了顿,泥在掌心慢慢攥成团。
“亲眼看见的!”报信的人满脸是汗,“三苗把舜绑在铜矿边,说要烧死他!”
人群炸开了锅,武将们纷纷拔刀:“请大首领发兵!踏平三苗!”北村那两个老汉也来了,举着锄头:“我们也去!舜大人是好人!”
放勋慢慢站起身,陶泥在他掌心捏成个歪歪扭扭的罐。他看向窗外,夕阳把城墙染成金红色,像块烧透的陶坯。“谁说要发兵?”他声音很稳,“舜带了药和陶工去,三苗不会杀他。”
“可……”武将还想说什么。
“去备五十车粟米,”放勋打断他,“再选十个最好的陶工,带足柴薪,我亲自去三苗。”
夜色降临时,车队出发了。放勋坐在第一辆车上,怀里抱着那只歪罐,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吱”声,像在数着星辰。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捏陶,说:“泥性软,你得比它更软,才能让它听话。”那时他不懂,总把泥捏得裂口子。
五
三苗的地界果然笼罩着药味。远远就看见铜矿边竖着根木杆,上面绑着个人,却不是舜。走近了才看清,是个披头散发的汉子,身上插着箭,竟是三苗的首领。
舜站在木杆下,正给一个老妪喂药,见放勋来了,惊喜地迎上来:“大首领,您怎么来了?”
原来三苗内部起了乱,年轻的想打仗抢粮,首领不肯,就被绑了。舜带的草药治好了大半病人,陶工教他们做的药罐正冒着热气,香气飘得老远。
放勋跳下车,没去看木杆上的首领,先走到药罐边,揭开盖子,里面的药汤咕嘟冒泡,飘着股甘草香。“这罐做得比平阳的粗,”他笑着说,“但火力匀,不错。”
围观的三苗族人愣了愣,他们以为会来杀声震天的军队,没想到来的人竟在夸陶罐。
放勋走到木杆下,仰头对绑着的首领说:“去年你送的铜,打了百把镰刀,收了十仓稻子。”他解开绑绳,首领扑通跪下,膝盖砸在碎石上,闷响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