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宫殿,不见生民疾苦,他日何以承继大统?
帝喾望着他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刚满周岁的放勋被乳母抱在怀里,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他却指着窗外瑟缩在墙角的乞丐,咿咿呀呀地要把自己的襁褓送出去。那时老帝便知,这孩子的心,是被天地间最柔软的东西做的。
准奏。帝喾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喟叹,赐你良马五匹,随从三十人,持朕的玉圭,可调动沿途部落的人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那片初生的绿,切记,你肩上扛的,不只是河道,更是万千生民的性命。
放勋叩首时,额头触到金砖的冰凉,心里却燃着团温热的火。臣定不负君父所托,不负天下生民。
临行前夜,丹陵落了场春雨。放勋坐在书案前,就着昏黄的烛火整理行囊,案上摊着幅泛黄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黄河沿岸的山川河道。他忽然取过素帛,研开松烟墨,凝神写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八个字。笔尖划过帛面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雨声,像谁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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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一旁的老仆见他将素帛仔细缝进衣襟,忍不住劝道:公子此去凶险,何不带上些金玉器物?若遇蛮夷部落,也好有个周全。放勋却笑了,烛光在他眼底跳动,像落了片星辰:百姓的饥寒,比任何金玉都重。若真遇着部落,我带的不是玉圭,是真心。
次日清晨,洛水岸边的柳丝已抽出新绿。放勋换上最朴素的布衣,腰间悬着那枚水纹玉佩,在晨光里向送别的百姓拱手。没有仪仗,没有鼓乐,只有三十名随从牵着马匹,行囊里装着农书、药草和简单的干粮。有孩童捧着刚摘的桃花跑过来,怯生生地递到他面前,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映着孩子清澈的眼睛。
公子何时回来?孩子仰着脸问。
放勋接过桃花,别在衣襟上,指尖触到花瓣的柔软:等田里的谷子黄了,我就回来了。
队伍沿着洛水东行,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起芦苇丛里栖息的水鸟。放勋勒住缰绳,望着远处滩涂上耕作的农人,忽然翻身下马:我们步行吧,莫要惊了百姓。随从们纷纷下马,将马匹交给两人照看,其余人跟着他踏上泥泞的田埂。
刚走不远,便见几个妇人蹲在河边捶洗衣物,皂角的泡沫顺着水流漂远,混着她们低低的笑语。放勋走上前时,有个抱着孩童的妇人抬头看见他,慌忙起身行礼,怀里的孩子却咯咯笑着,伸手去抓他衣襟上的桃花。
这河的水,比去年清多了。放勋蹲下身,逗弄着孩子肉乎乎的小手,灌溉庄稼也省力了?
妇人见他毫无架子,便放松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可不是嘛!自去年公子派人修了引水渠,我们浇地再不用绕远路了。你看那片麦田,去年还荒着,今年都快齐腰深了。她指着远处翻滚的绿浪,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放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看见田埂上立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正望着他们这边。他起身走过去,见老者的草鞋上沾满泥浆,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水浸泡得发白的皮肤。老丈是在此看管田地?
老者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公子不认得老汉了?去年水淹了田地,是你蹲在这田埂上,跟我们一起挖排水沟,三天三夜没合眼。他用袖口抹了把眼角,你看这地里的麦子,都是托你的福啊。
放勋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却见老者弯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烤得焦脆的麦饼。公子路上吃,这是新收的麦子做的,带着土气,却顶饿。
麦饼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漫过来,放勋接过时,指尖触到布包上粗糙的针脚,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百姓的心意,是天底下最沉的东西。
行至曹州地界时,天色忽然转阴。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漫过整个天空,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路边的茅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放勋一行人正欲找处避雨,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争吵声,夹杂着妇人的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