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深处,雾锁群山,位于山坳里的黑石寨,依旧保留着近乎与世隔绝的宁静与滞后。新村与老村之间,是大片依山开垦的梯田和玉米地,绿得深沉,也密得令人心慌。
杨勇军那年十四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比他大两岁的堂哥杨勇强,性子则沉稳些。
七月的一个午后,烈日灼烤着大地,知了的嘶鸣搅得空气愈发燥热,兄弟俩奉了家里大人的命令,去新村和老村交界处的那片玉米地附近割草喂牛。
那片玉米地长得格外茂盛,秆子高挺,叶片肥大,密不透风。
穿行其间,连阳光都被晒得细碎,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当地有个老辈人流传下来的传说,说解放前,寨子里有个叫阿雅的姑娘,生得极好,却因不愿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在出嫁前三天连夜出逃,最后就消失在这片山野之间,再无音讯。
人都说,她是在这片玉米地附近郁郁而终,一股怨气,百年不散。
“强哥,你说,那个阿雅,真死在这儿了?”杨勇军挥舞着镰刀,割着田埂边的青草,随口问道。
“老一辈都这么说,谁知道呢。”杨勇强头也不抬,“赶紧割,割完回家,这地方,太阳一下山就感觉凉飕飕的。”
杨勇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觉得堂哥太过小心。他正值慕少艾的年纪,对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美丽姑娘,反倒生出一丝模糊的遐想。
草割了近半,杨勇军直起腰捶了捶后背,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田埂,动作瞬间僵住。
“强哥!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玉米地边缘的一小块空草地上,平整地铺放着一套衣物。
那并非寻常衣物,而是一套极其华丽、完整的苗族女性盛装。
深蓝色的家织布右衽上衣,用五彩丝线绣满了繁复精美的图案,龙、鸟、蝴蝶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层叠的百褶裙摆上,一圈圈密密的纹路如同古老的密码,据说象征着苗族祖先漫长的迁徙路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整套熠熠生辉的银饰,高高的银冠,巨大的牛角状银角,层层叠叠的银项圈,雕刻精美的压领,还有手镯、耳环……一应俱全,在午后充足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而冰冷的光芒。
如此隆重的盛装,只有在祭祖、婚嫁等最盛大的节日才会穿戴。
此刻,它却以一种过分整齐、庄重,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姿态,出现在这荒僻的野外,静默得令人窒息。
杨勇军看得呆了,心里那点关于美丽姑娘的遐想又冒了出来,他脱口而出:“我的天,这裙子,真漂亮啊!能穿这么一身衣服的,肯定是个顶漂亮的小妹崽!”
他顿了顿,带着半是玩笑半是憧憬的语气又说:“要是能找个穿成这样儿的姑娘做朋友,那才叫有面子。”
话音刚落,旁边的杨勇强猛地拍了他一下,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趔趄。
“闭嘴!你胡咧咧什么!”杨勇强压低声音,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惊惧,“你看清楚!那衣服不对劲!”
杨勇军被堂哥的反应吓了一跳,凝神细看。
果然,在那雕刻着“二龙抢宝”图案的银角边缘,隐约能看到几处暗沉发黑的污渍,像是干涸已久的血渍。
更让人心里发毛的是,以那套衣物为中心,方圆几步之内,竟然寸草不生,露出一片光秃秃的泥地。
四周也静得出奇,连恼人的蝉鸣似乎都在这里消失了。
一股寒意顺着杨勇军的脊梁骨爬了上来,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看,也不敢再多言。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默不作声地加快动作,胡乱割够了草,几乎是逃离了那片玉米地。
回家的路上,杨勇军心里还在怦怦直跳,那套华丽衣服和堂哥惊惧的眼神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夜幕降临,黑石寨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寨子里信号极差,只有位于半山腰的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