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共田”的茶苗上,溅起的水花像无数小银珠。栓柱披着蓑衣在药圃里忙活,把新采的薄荷往竹筐里拢,雨水顺着蓑衣的草缝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他后腰护腰上的“勇”字,像块浸了水的绿玉。
“这雨再下,药圃要淹了!”林晚秋扛着块木板跑来,木板上还沾着盐仓的白霜,“你外婆说过,鹰嘴崖底的灵泉一涨水,药圃就得遭殃,快跟我去开渠!”她的蓑衣下摆扫过茶苗,带起的水珠落在栓柱手背上,凉得像薄荷汁。
往灵泉的路泥泞不堪,脚下的碎石子裹着泥浆,踩上去“咕叽”作响,像在嚼块没煮透的红薯。栓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后腰的疤被雨水泡得发疼,却比上次采景天时稳当多了,手里的茶枝拐杖在泥里扎得又深又直。
灵泉藏在鹰嘴崖的石窟里,泉眼像只睁着的眼睛,汩汩地往外冒水,水面上飘着层薄薄的白雾,混着药香,像外婆熬药时腾起的蒸汽。石窟壁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滑得像涂了茶油。“这泉眼通着暗河,”林晚秋往泉边的石槽指,“你外婆年轻时凿的渠,就是怕水涨了淹药圃,只是年久失修,早堵死了。”
石槽里塞满了枯枝和泥沙,最上面还压着块盐石,像只拦路的老龟。栓柱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抱住盐石往外挪,石头纹丝不动,反倒把他的手硌得生疼,掌心的老茧磨出了血,混着泥浆,像朵开在泥里的红山茶。“俺来!”刀疤脸不知啥时跟了来,独眼里的光在雨里亮得很,他往石槽里塞了根茶树干,用力一撬,盐石“轰隆”一声滚进了泉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所有人的脸。
疏通的渠水“哗啦啦”地往药圃方向流,像条刚睡醒的龙。栓柱蹲在泉边喘气,看着泉眼里冒出的水泡,突然发现水底沉着个铜罐,罐口缠着的茶枝还没烂透,像只攥着的手。“这是……”他伸手把铜罐捞上来,罐身锈迹斑斑,却能看清上面刻着的药草图案,是外婆药经里画的那种。
林晚秋用茶枝把铜罐里的水倒出来,里面掉出个油纸包,纸已经泛黄发脆,展开来,是张绘制药圃的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多种草药的位置,旁边写着小字:“灵泉水性温,浇薄荷则凉增三分,灌三七则血活五成,唯禁浇荨麻,性相冲,恐成毒。”
“是外婆的笔迹!”林晚秋的手指在图上摩挲,纸页上的茶油香混着泉眼的水雾,像外婆在耳边说话,“她说过灵泉有灵性,能辨药的性子,原来不是戏言。”她往栓柱手里塞了把小铲,“按图上的记号,把每种药草移到泉眼附近,让灵泉好好养着它们。”
移药草的活计比疏通水渠还累,泥里的草根缠得像团乱麻,稍不留神就会扯断。栓柱按着图上的标记,把薄荷挪到泉眼东边,那里的水雾最浓,凉丝丝的正合薄荷的性子;又把三七栽在泉边的石缝里,让泉水能顺着石缝慢慢渗,像给它喂米汤。
盐穗和桥生带着孩子们来帮忙,盐穗往新栽的紫苏根上培土,手指被泥糊得看不清,却把土按得实实的,说:“俺娘种茶苗时就这么弄,根扎得稳,风刮不倒。”桥生则举着铜罐往药草上洒水,罐里的灵泉水洒在叶上,水珠滚来滚去,像在跳欢快的舞。
老秀才撑着伞在旁边看,伞面漏下的雨丝落在图上,把朱砂的印记晕得更红了。“你外婆是把药圃当孩子养啊,”他往图上的“仁”字指,那字是用茶汁写的,藏在片何首乌的图案里,“这字藏得深,是说养药如养人,得用心藏着疼,不能挂在嘴上。”
忙到傍晚,雨终于停了,夕阳从崖顶的云缝里钻出来,给灵泉镀上了层金,药圃里的草药被泉水浇得精神抖擞,薄荷的紫芽更紫了,三七的红芽更红了,像群刚洗过澡的娃娃,对着夕阳笑。栓柱坐在泉边,后腰的疼混着满身的暖,像喝了碗加了蜜的药茶。
“该给草药做个记号,”林晚秋往泉边的石头上看,“免得以后孩子们浇水弄错了,外婆图上不是说,荨麻不能沾灵泉水吗?”栓柱往茶丛里折了根带刺的枝,在石头上刻了个“禁”字,刻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