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第七次齿轮咬合时,去康沃尔找老矿工汤姆·霍克——他见过真正的时代齿轮当时他以为那是老人的胡话,现在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灼烧他的记忆。
我们得去康沃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今晚就整理装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詹尼的手指还停在残片消失的位置,她抬头时眼眶微红:乔治,上次去德文郡你发了三天烧,这次......
我没事。他握住她的手,丝帕上的血渍蹭在两人交握处,詹尼,你记得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跟着康罗伊先生,总不会困在旧书堆里他轻轻用拇指摩挲她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现在,我们要去翻更大的了。
塞缪尔已经开始往巨大的皮箱里塞差分机主机,金属部件碰撞的声音里混着他的嘟囔:需要带备用线圈,还有那瓶从牛津大学偷来的磁化铁砂......约翰则对着怀表皱眉:支援小队需要重新调配,康沃尔的矿场地形复杂,至少得带两队骑兵——
等等。乔治突然按住太阳穴。
某种滚烫的画面在他脑内炸开:血色月光下,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正将婴儿投入沸腾的矿坑,蜂窝石般的怪物从岩浆里探出触须......他踉跄一步,詹尼立刻扶住他后腰:乔治?
你又做那个梦了?
不是梦。他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是记忆。紫水晶在口袋里烫出一个红印,莱昂纳多说旧神的触须在伦敦下水道,可真正的根......他望向地面逐渐黯淡的符号,在康沃尔。
返回康罗伊庄园的马车上,詹尼始终握着他的手。
车外的暮霭漫进车窗,将她的侧影染成暖金色。
乔治望着她发间那枚银质发簪——就是刚才救了塞缪尔的那支,鸢尾花纹在暮色中泛着温柔的光。等解决了这件事......他刚开口,马车突然颠簸起来。
约翰掀开帘子,马灯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到了。
庄园的铁艺大门在前方敞开,门廊下站着个瘦高身影——是埃默里。
他的领结歪在脖子一侧,手里提着个雕花酒壶,看见马车便挥起另一只手:我的天,你们可算回来了!
我在客厅等了三小时,管家说再不走就把我的雪利酒倒进狗盆!他凑近时,乔治闻到浓烈的雪茄味混着酒气,听说地下祭坛闹刺客?
上帝啊乔治,你该提前告诉我——
跟我来书房。乔治打断他,有更重要的事。
埃默里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
他把酒壶塞进管家手里,跟着乔治踏上橡木楼梯。
詹尼落后半步,伸手抚平乔治被风吹乱的额发;塞缪尔抱着差分机箱子,金属边角磕在楼梯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约翰走在最后,靴跟叩出规律的节奏,像在丈量即将到来的危险。
书房的门在身后闭合时,乔治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
他走到父亲的橡木书桌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躺着本裹着黑绸的日记本,封皮上的烫金纹章已经有些剥落。
当他的手指触到绸布时,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是埃默里碰倒了茶具。詹尼在他身后轻笑,声音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总说自己是优雅的绅士,可每次紧张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乔治翻开日记本,第一页是父亲的字迹:1850年3月12日,康沃尔矿场的老汤姆说,井下有会呼吸的齿轮,能转动时间......
窗外的乌鸦又叫了一声。
这次,乔治听出那声音里混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颤音——像极了蜂窝石震颤时的频率。
他合上日记本,抬头看向众人。
詹尼正替塞缪尔调整差分机的支架,埃默里站在窗边揉着撞红的膝盖,约翰摸着左轮枪套的搭扣。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格子。
明天,我们去康沃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