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抓起道袍就往外跑,鞋跟踩住袍角,差点栽进院里的雪堆。
康罗伊的居所还亮着灯。
张仁清撞开院门时,达达拜正抱着铜匣往外走。
“康先生!”他踉跄着扑过去,“慈禧不是炼化龙泪——她是在献祭自己!”他拽着康罗伊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我梦见她把龙泪嵌进心脏,那些黑影...是旧神的使徒!”
康罗伊的手指在案上敲出沉默的节奏。
他转身打开暗格,取出个雕花玻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肾上腺素加鸦片酊。”他把瓶子塞进张仁清手里,“若她成了伪神之胎...”他望向窗外的灵堂方向,白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我们就造台能杀神的机器。”
灵堂里的长明灯忽明忽暗。
供桌上的十字架投下怪诞的影子,与中式牌位的阴影纠缠在一起。
康罗伊望着那团影子,听着远处更夫敲过三更,轻声道:“达达拜,去把密室的烛台擦干净。”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
雪花落在白幡上,渐渐盖住“乔治·坎宁之灵”的墨字。
暗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七台差分机,黄铜齿轮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暗室门闩扣上的声响比雪落更轻。
康罗伊指尖还沾着灯油的温度,望着三团蒙着黑纱的身影鱼贯而入——达达拜的棉麻长袍扫过青砖时带起细尘,张德彝掀门帘时露出半截青缎马褂,陈蓉和月白狐裘的毛边在风里打了个卷,像只欲飞的白蝶。
“摘下吧。”他按亮煤气灯,暖黄光晕漫过七台差分机的铜壳。
达达拜最先扯下纱巾,深褐色皮肤泛着常年与纸墨打交道的温沉;张德彝解下纱罩时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墙角那口装着“康罗伊遗嘱”的檀木匣;陈蓉和摘纱的动作最慢,翡翠平安扣在颈间晃出半道绿影,抬眼时眉峰如刃:“康先生要我们当死士?”
“当棋手。”康罗伊叩了叩差分机的黄铜表盘,齿轮开始嗡鸣转动,“第一策:明日卯时,让琉璃厂的老秀才在茶馆说‘英商乔治临终前托人立遗嘱,要把蒸汽织机、印刷坊全送恭亲王’。”他抽出张写满英文的纸页扬了扬,“这是我伪造的遗嘱副本,用的是利物浦公证行的火漆——肃顺查过英国公使馆的丧仪,该信这是真的。”
张德彝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断续的点:“他若怀疑是恭王指使……”
“所以要让他觉得是我在搅局。”康罗伊的指节抵着下颌,“我这具‘尸体’越值钱,他越坐不住。当年他敢杀柏葰,就敢赌这把大的——他要抢在恭王拿到资产前,把‘里通外夷’的罪名坐实。”
陈蓉和的指甲掐进掌心:“第二策?”
“张仁清明晚在白云观开坛讲《道德经》。”康罗伊从暗格里取出卷道经,封皮染着朱砂印,“要讲‘龙者,天下之公器也;私藏龙气,必遭天谴’。”他顿了顿,“你让苏州织造局的老匠头在染坊传,说最近织出的缎子总带血纹——百姓信这个。”
“第三策。”他转向张德彝,“你拿上我给的名单,去见江南二十三家盐商的家主。让他们联名上折子,说‘主少国疑,非恭王摄政不能安商路、稳漕运’。”
张德彝猛地站起,茶盏被袖角带翻,琥珀色茶汤在案上洇开:“这是要逼两宫太后和顾命大臣火并!康先生可知,上回有人联名请摄政王,脑袋都挂在午门了?”
“所以要让他们觉得这不是人谋,是天意。”康罗伊俯身点燃牌位前的白蜡烛,火光舔着“乔治·坎宁之灵”的墨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两半,“你看这蜡烛——我点它,是让它烧;可百姓看它,只觉得是烛芯该着。”他指尖悬在火焰上方,被热度烫得微蜷,“等肃顺跳出来反对,等百姓骂他‘阻天意’,等恭王被逼得‘不得不接’……”
陈蓉和突然笑了,狐裘下的腰肢轻颤:“好个借风使船。康先生,我这就派信鸽去扬州。”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香风,平安扣撞在门框上,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