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搬识字卡片——威斯克的声音在瓶子里,这些字要在他长大前,先在新大陆生根。
正午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在甲板上投下一片金箔。
信号员的号角声从桅杆顶传来,汤姆·威尔逊的身影出现在舷梯口,手里攥着半张被海风吹得卷边的电报纸:康罗伊先生,港口电报局送来的。
康罗伊展开电报,铅字在阳光下跳跃:开曼信托确认资产转移,利物浦备用金流启动,纽约办事处已建立。末尾的署名是汤姆·哈里森,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那是他们约定的紧急安全码。
他举起黄铜望远镜扫过海岸线,白色灯塔下泊着的渔船正收网,渡轮喷着白烟驶向朴茨茅斯,没有挂着圣殿骑士纹章的黑帆,没有冒着重油的可疑蒸汽船。
升帆,点火,启航。康罗伊将电报折成小方块,塞进怀表后盖的暗格里。
史密斯的应答声混着蒸汽阀的嘶鸣传来,六艘船的烟囱依次喷出浓烟,螺旋桨搅动海水的声响像巨兽苏醒的低吼。
詹尼靠在他肩上,发梢扫过他锁骨处的布鸟挂坠,他们以为你是逃亡。
康罗伊望着逐渐模糊的海岸线,南安普顿的教堂尖顶正被晨雾重新吞噬,我是回家。他摸了摸腰间的鹰首短刃,刀柄的温度透过呢料渗进皮肤,这里的齿轮转得太旧了,该换套新的。
海风卷起他的礼服后摆,猎鹰胸针在阳光下折射出赤金光芒,像一粒被投进深潭的火种。
当舰队驶出南安普顿湾时,晨雾仍未散尽,信号塔的探照灯在雾中划出苍白的光带,仿佛在等待着某种迟到的回应。
三小时后,旗舰“归途一号”舰桥的黄铜蜂鸣器突然发出急促震颤。
詹尼正将最后一叠航海日志收进橡木柜,听见这声熟悉的机械警报,指尖在柜门上轻轻一叩——那是她与康罗伊约定的“紧急信号”暗号。
康罗伊正站在罗盘前校准航向,听见动静时肩背微绷,转身的动作却极缓,仿佛怕惊散了海雾里的某种可能。
詹尼已经扑到差分机μ前,铜制键盘在她指下翻飞,解码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她忽然低呼一声:“是三短三长三短!”
康罗伊的靴跟在甲板上敲出清脆的响,两步跨到她身侧。
电报机吐出的纸带正蜷曲着垂落,詹尼的指尖抚过那些凹痕般的点划,声音发颤:“伊丽莎白确认收到,玛丽已将布鸟挂在窗前。”
海风吹得舰桥的舷窗嗡嗡作响,康罗伊却觉得耳边突然静了。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那只褪色的手工布鸟,粗布纹路磨得他掌心发烫——那是玛丽三岁时用碎布头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翅膀上还沾着蓝莓果酱的渍。
此刻他将布鸟轻轻贴在差分机冰凉的外壳上,金属与棉布相触的温度,像极了昨日清晨玛丽踮脚给他别胸针时,发顶蹭过他下巴的暖。
“她们在看着我们。”他的声音低得像海雾里的浪,“这艘船不是逃亡的棺材,是希望的摇篮。”詹尼伸手覆住他按在布鸟上的手背,她的手还带着差分机散热口的余温,“等威斯克能抓着船舷看海鸥时,会知道他的妈妈和姐姐,曾用布鸟给爸爸指过路。”
锅炉舱的蒸汽哨突然尖啸,打断了这片刻的柔软。
康罗伊将布鸟小心收进怀表暗格,对詹尼颔首:“去动力舱。”他转身时,猎鹰胸针擦过差分机边缘,在金属表面刮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动力舱的热度裹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罗伯特·史密斯正弯腰检查主锅炉的压力表,见康罗伊进来,直起腰时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新型复合锅炉能撑180马力,但连续运行超过12小时……”他的话被一阵异响截断——右舷方向传来金属摩擦的刺啦声,像有人用锉刀刮铁管。
汤姆·威尔逊的短刃已经出鞘,他侧身贴住蒸汽管道,目光如刀扫过七八个正在添煤的司炉工。
最后停在最角落的年轻男人身上——那家伙的蓝布工装前襟湿了一片,不是汗,是机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