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清。”罗莎琳德合上账册,“七十二小时内,跨境结算链全部斩断。我不懂政治”
康罗伊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卧病在床,母亲带着他去伦敦找银行家。
那时她穿着打补丁的裙装,却挺直腰板说“康罗伊家的信誉比男爵头衔值钱”。
现在她依然挺直腰板,只是腰板里不再是傲气,而是用三十年账本堆出来的生存智慧。
“我这就给梅隆发电报。”他说。
罗莎琳德点点头,从账册里抽出张泛黄的剪报——那是他十五岁在哈罗公学获得数学竞赛冠军的报道。
“你父亲总说要让康罗伊家重回王座。”她将剪报推给他,“可王座再高,也得站在干净的地上。”
康罗伊捏着剪报,指腹蹭过自己名字的油墨。
窗外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母亲脸上割出一道金边。
他突然明白,真正的贵族从不是头衔堆出来的,而是像母亲这样,在泥里打滚时还能把每枚硬币擦得锃亮。
哈莱姆河支流的废弃铁路桥在深夜里像头沉睡的巨兽。
哈里森·菲茨杰拉德的蒸汽步枪在肩头压出红印,他盯着桥洞深处的影子,听见骡队的铃铛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怕惊醒河里的鱼。
“箱子里是什么?”他问身边的卫兵,手始终没离开枪栓。
“自由民身份证明。”阴影里传来康罗伊的声音。
哈里森转头,看见他倚着桥墩,黑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低低的,“三百张,玛丽·斯图尔特的手艺。还有微型印刷机,给《黎明纪事》用的。”
哈里森的手指在扳机上顿了顿。
他是退役将军,本以为给康罗伊当保镖不过是站站门、查查请柬,可现在...他掀开最上面的箱子,月光漏进来,照见一叠叠盖着“纽约州自由民局”钢印的纸页,墨迹还没干透。
“这不是保镖该做的事。”他低声说。
康罗伊走过来,指尖敲了敲印刷机的铜制把手。
“当你守护的是未来,枪管就得指向现在。”他说,“南方在烧黑人学校,北方在装看不见,但总得有人把火种藏起来——藏在这些纸里,藏在印刷机的齿轮里。”
哈里森望着他的眼睛。
这个总穿着定制西装、说话带着伯克郡口音的贵族,此刻眼里有团火,和当年林肯在葛底斯堡演讲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康罗伊能让银行家、科学家甚至前废奴主义者都跟着他转——因为他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造一座桥,从现在通向某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明天。
“警戒。”哈里森对卫兵们挥挥手,蒸汽步枪的齿轮开始转动,“确保骡队过了河再撤。”
康罗伊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哈里森叫住。
“先生。”老将军摸出块怀表,“斯坦利检察官今天第三次来宅邸了,仆人说他在客厅坐了半小时,喝了三杯茶。”
康罗伊的脚步顿住。
月光从桥洞顶的裂缝漏下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
他摸了摸袖扣上的齿轮纹路,那是詹尼亲手刻的,内侧还刻着“G&c”——乔治与詹尼。
“知道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当康罗伊回到第五大道宅邸时,晨雾正漫过门廊的大理石柱。
仆人迎上来,手里捧着张名片,烫金的“乔治·斯坦利 联邦检察官”在雾里发着光。
“斯坦利先生说,他想和您谈谈‘干干净净的钱’。”仆人低头道,“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康罗伊接过名片,指腹蹭过“联邦检察官”几个字。
他望着客厅透出的暖光,想起母亲晨厅里的账册,想起桥下的印刷机,想起詹尼袖口的铜粉——有些火必须烧,有些锁必须开,而现在,该见见这位总爱喝三杯茶的检察官了。
他整理了下袖扣,推开客厅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