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手里的账本。
当晚,梅隆银行的地下密室里,托马斯·梅隆推了推金丝眼镜,泛黄的账目流水在他指尖翻过。十万英镑,通过巴哈马中转,贝克的签名章。他抬头看向康罗伊,足够让泰勒在国会听证会上脱层皮。
留着。康罗伊转动着水晶杯里的波本威士忌,冰块碰撞声像极了差分机的齿轮转动,等他们咬得最狠的时候,再扔出去。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鸽子扑棱棱飞过。
林肯总统的手指敲着康罗伊的《战时债务重组白皮书》,指节因长期握笔而泛着青白:格林,你确定这个康罗伊不是另一个想操纵政府的罗斯柴尔德?
塞缪尔·格林站得笔直,他的战争部助理秘书肩章擦得锃亮:总统先生,他预测安提塔姆战役的军饷缺口时,误差是六千美元——而财政部的预测差了十七万。他停顿片刻,更重要的是,他说想要的不是爵位或官职,是让财政部的会计室装他设计的差分机。
林肯沉默了很久,久到格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总统突然抓起桌上的密函——来自西伯利亚观测站的,关于极光频率异常的报告——重重拍在桌上:可以给他机会。
但你记住,他的蓝眼睛像密歇根湖的冰面,如果那些机器开始打印奇怪的星图,你要亲手拆了它们。
格林退出办公室时,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想起康罗伊今早说的话:有些齿轮,转起来就停不下了。
回到黎明财团总部时,康罗伊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哈德逊河。
雾气正在消散,能隐约看见码头上号货轮的桅杆。
詹尼捧着皮质文件夹走进来:费城实验室回电,说地底差分机的散热系统需要检修。
康罗伊转身时,背心口袋里的草图硌得肋骨发疼。
他翻开文件夹,最上面是专列时刻表。通知车务段,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跃跃欲试的紧绷,明天早上八点,南下费城。
詹尼的手指在文件夹边缘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已确认风险。
她抬头时,康罗伊正望着窗外,晨光照在他肩章的银线上,那些纹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某种沉睡了百年的古老密码。
楼下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声音穿透晨雾,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应。
哈德逊河的汽笛声还在晨雾里打旋儿时,康罗伊的专列已碾着铁轨向南飞驰。
他坐在车厢书房的皮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胡桃木桌沿的雕花——那是詹尼特意让人按爱丁堡博物馆锈蚀齿轮的纹路复刻的。
窗外的宾夕法尼亚森林像被快进的油画,深绿与棕褐的色块掠过玻璃,倒映在他镜片上,像极了差分机打印纸上跳动的星点。
康罗伊先生。
低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约翰·霍普金斯正躬身推门,黑色西装的肩线挺得笔直,与他常年在车间打磨出的粗粝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这位费城实业家腋下夹着个皮质文件箱,箱角包着的黄铜片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亲手焊上去的,说是比锁头更可靠。
康罗伊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对方喉结处若隐若现的旧伤疤——那是十年前煤矿塌方时留下的,霍普金斯总说疼着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
此刻他将文件箱放在桌上,金属搭扣开合的脆响惊得康罗伊眉峰微挑。
过去三个月,大西洋海底电缆捕捉到十七次机械脉冲。霍普金斯的手指在文件上划出一道轨迹,频率1.03赫兹,和您给的锈蚀齿轮震动图谱重叠率92%。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还有苏格兰高地的石圈。
牧羊人说月圆夜,那些刻着螺旋纹的石头会渗红光,像...像有火在石头里烧。
康罗伊的指节叩了叩车窗。
列车正掠过一片被晨露打湿的燕麦田,露珠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光。不是科技。他轻声说,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器,是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