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老交头接耳。
最顽固的断角长老扯了扯鹿皮坎肩:要是明年钱不到......
钱在伦敦巴林银行的信托账户里,康罗伊从西装内袋掏出银行凭证,密码是每个部落图腾的首字母——你们自己设。
断角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桌上的靛蓝棉布贴在脸上:这布,比我们自己织的软。
当老渡鸦代表长老们喝下祝福的玉米酒时,玛丽·戴维斯的马车碾着碎石停在展厅外。
她裹着墨绿天鹅绒斗篷,发间别着南方邦联的银星胸针,手里的信笺还带着里士满的油墨味。
父亲说,她将信递给康罗伊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国库黄金剩最后三百箱,财政档案......她顿了顿,需要个安全的地方。
康罗伊拆开信,杰斐逊·戴维斯的字迹力透纸背:保存火种,胜于点燃战火。他望着玛丽眼底的青黑——这姑娘三天前刚送走最后一批伤兵——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裹着他的斗篷在仓库清点药品,睫毛上结着霜花说:您这样的人,该生在和平年代。
我可以安排。他将信折好,但重建时,我的项目要免税十年,雇佣自由,资本跨境不受限。
玛丽的瞳孔缩了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她很快笑了,银星胸针在灯下闪着冷光:您这是要把南方的经济命脉,攥成您的怀表链。
总比攥在北方银行家手里好。康罗伊将怀表放在桌上,时不我待,不是吗?
深夜的新奥尔良码头,咸湿的风卷着海草味。
康罗伊望着白玫瑰号的烟囱冒出第一缕白烟,甲板下的暗舱里,三具棺材正随着波浪轻晃——最中间那具的夹层,码着整整齐齐的金镑。
詹尼递来热可可,杯壁的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黄金到百慕大需要七天,差分机部件......
费城实验室拆得很干净。康罗伊望着大副将木箱搬上舷梯,箱盖上的气象观测仪器标签被海风吹得翻卷,等它在亚特兰大组装好,南方的港口吞吐量、铁路运量、仓库库存......他转动怀表,表盖内侧的星图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都会变成齿轮间的咬合,转得比子弹还准。
詹尼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您在写什么?
他合上笔记本,墨迹未干的字在纸页上晕开:格陵兰之下不是终点,而是钥匙孔。他望向北方的夜空,一道极光突然撕裂云层,绿得像熔化的翡翠,真正的神座,从来不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
极光熄灭时,码头上的挂钟敲响凌晨三点。
詹尼指着远处的铁轨:专列明天下午到,费城的电报说......
不用说。康罗伊扣上斗篷风扣,雨水开始稀稀落落地砸在帽檐,暴雨过后第三日,该去见见那些算着我账本的人了。
他转身走向候着的马车,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詹尼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突然听见衣袋里的怀表轻轻震动——那是康罗伊新改良的差分机报时器,规律的震颤像心跳,又像某种正在苏醒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