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蒙特先生,您当时说商人该自己承担风险,可您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沉下去,那些棉花是三十七个种植园主的全部家当,他们的妻子在码头跪着求我收购,怀里的婴儿身上还沾着没洗净的靛蓝染料。
有人抽了口冷气。
安东尼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却发现方才念得滚瓜烂熟的条款突然变得陌生。
您说我贿赂将领?康罗伊突然转向安东尼,清水杯在手中转了半圈,是,我买了他们的债券。
但请问——他提高声音,目光扫过全场,是谁让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军不得不抵押庄园,去填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窟窿?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泛黄的银行报表,是安东尼先生的叔叔,布拉德肖银行的老行长,在战争最激烈时把贷款利率从8%提到22%!
大厅炸了锅。
几个激进派议员拍着桌子喊,卡梅伦家族的人脸色发白,西蒙·卡梅伦二世的银头杖重重磕在地上。
康罗伊趁乱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联邦调查局的档案:而这位总说反对分裂的卡梅伦先生,他的指尖点向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通过十二家离岸公司,持有南方七家奴隶拍卖行的股份。
投影切换成华工墓园的照片。
夕阳把墓碑染成血红色,每块碑上都刻着英文和中文双语:陈阿福,广东台山人,1863年殁于铁路工地李阿贵,福建泉州人,1864年葬于此。
他们用黑人的血肉做杠杆。康罗伊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在说一个秘密,而我,至少让死者得到了安息。
安东尼抓起桌上的镇纸要砸,被旁边的助手死死按住。
康罗伊望着骚动的人群,拇指摩挲着杯沿。
他想起凌晨提纲最后空白处写的那句话——真正的领导者,要替沉默的人说出名字。
当钟声敲响十一点三刻时,他放下杯子。
清水表面的涟漪还未散尽,他望着第三排最边上的位置,那里坐着个穿粗布外套的老人,袖口沾着煤灰——那是上周在匹兹堡煤矿救过的罢工领袖。
最后,我想讲一个故事。他说,声音里有了温度,关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从小在珠江边长大,见过英国军舰的炮口,听过父母说闯金山能吃饱饭......
全场屏息。安东尼的镇纸掉在地上,却没有任何人回头。
窗外的鸽群突然惊飞。
康罗伊望着它们掠过穹顶,想起凌晨在提纲上画的最后一个问号——那个少年,此刻正坐在费城某个阁楼里,攥着张泛黄的船票。
穹顶彩窗的光斑在康罗伊肩线游移时,他正说到那个广东少年临终前的嘱托:他说要建学堂,让弟弟不用再漂洋过海。尾音消散在橡木穹顶的回音里,议会大厅突然坠入真空般的寂静。
安东尼·布拉德肖的银袖扣在颤抖——他分明看见第三排的老矿工用袖口抹了把眼睛,连卡梅伦家族最顽固的老勋爵都低下了头,白发在晨光里泛着灰。
三秒后,理查德·摩尔的掌声像块投入深潭的卵石。
这位年轻议员原本挺直的脊背突然绷成弓弦,右手重重拍在左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喊得破了音,惊得旁边的书记员钢笔落地。
凯瑟琳·莱恩跟着站了起来,她的丝绸手套攥着座椅扶手,指根青筋凸起,深棕卷发下的耳尖通红——这个向来冷静的舆论领袖此刻眼眶发亮,喉结动了动,竟说不出话,只是用掌声替所有被遗忘的人回答。
掌声开始蔓延。
农业委员会的博蒙特先生先是愣住,接着用肥胖的手掌拍着膝盖,每一下都震得马甲纽扣叮当响;激进派的女议员安妮·霍克直接站到了长椅上,裙摆扫落了桌上的墨水;连几个原本举棋不定的中间派,被左右议员扯着袖子拽起来时,竟也跟着拍红了手。
记录员的怀表秒针转了七圈又半,他数到第四百一十二下掌声时,笔尖在议会史栏下重重画了道线——七分钟,比去年林肯葬礼演讲的致敬时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