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个华工、三十个爱尔兰人、二十个苏格兰壮工抱着铜片涌上来,有人的铜片上还沾着锈迹——那是从老家带来的顶针、烟杆熔铸的。
“把名字投进钢水。”康罗伊站在熔炉前,火星子溅在他的羊皮手套上,“不是给铁路立碑,是给你们自己。”他摘下手套,露出掌心里的铜片,“我刻了‘乔治·康罗伊’,因为这条铁路有我的血。”
第一片铜片落进熔炉时,钢水腾起幽蓝的焰。
李二狗抹了把脸上的汗,用台山话喊:“阿妹,阿爹的名字在铁轨里!”老张头跟着吼:“秀兰,这轨能载你去看海!”改编的《孟姜女》突然响起来,爱尔兰人用走调的口音跟着哼,苏格兰风笛在人群后呜咽——“万里铁轨非奴役,双手铸我新天地”的歌词撞碎在夜空里,惊得雪粒子都停了一瞬。
大地在最后一片铜片落入熔炉时震颤。
康罗伊踉跄两步,扶住熔炉的铁架,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不是金属的热,是某种更厚重的、带着茧子的温度,像无数双手叠在他背上。
三公里外的观测站里,阿尔玛的钢笔“啪”地掉在记录纸上,她盯着灵能监测仪,绿色波形突然窜到顶点,压过了北极方向持续三个月的低频干扰。
深夜的指挥车像座发光的茧。
康罗伊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面前的差分机屏幕跳动着万名工人的心跳数据。
他原本以为仪式只是稳定军心,此刻却盯着波形图,呼吸骤然急促——那些曾因幻觉紊乱的心跳,正以相同的频率起伏,每一次跳动都与差分机核心的嗡鸣完美契合。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指尖颤抖着调出对比曲线,“群体心率同步率97.3%……”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康罗伊的手悬在键盘上方,看着屏幕上的图像缓缓展开——不是工程图,不是地质扫描,是一条银色的铁路,从旧金山到纽约,所有站点连成一只睁开的眼睛,瞳孔位置正是即将落成的“尊严大道”中央车站。
下方的小字泛着冷光,像有人用冰锥刻在屏幕上:“现在,梦归我所有。”
“叮——”
电报机的脆响惊得康罗伊猛地抬头。
埃默里举着新拍来的纸卷站在门口,脸色比雪还白:“匹兹堡……”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州议会的人到了钢铁厂。”
康罗伊的手指扣住桌沿。
窗外的月光漫过雪原,像撒了一地碎银——三天后的月圆,此刻正悬在山尖,亮得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