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格雷,或许正抱着一摞羊皮纸民谣抄本,站在牛津的回廊下,望着即将启程的马车。
“教授,”他仿佛听见她对学生说,“约克郡的矿工们在井下唱的歌,比任何古籍都珍贵。我们得赶在冬天封路前……”
蒸汽火车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但康罗伊知道,有些声音,一旦开始传唱,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艾莉诺·格雷的羊皮手套沾了教堂地下室的霉味。
她跪坐在积灰的石砖上,用钢笔轻轻挑开牛皮纸封套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封套边缘压着半枚褪色的火漆印,是康沃尔郡调音师行会的三弦琴标记。
教授!
您看这个!最年轻的学生露西举着一页泛黄乐谱凑过来,烛光在她镜片上碎成星子,这里写着《铁轨上的弥赛亚》,可1832年哪有蒸汽火车?
艾莉诺的指尖顿在谱页第三行。
拉丁文歌词里嵌着的数学公式像藤蔓般攀援:齿轮咬合处需留七道刻痕,地脉分流点对应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这与康罗伊给她看过的差分机设计图核心参数完全吻合。
她抬头看向地下室穹顶,霉斑在墙上晕开,像极了康罗伊画给她的地脉网络示意图。
把油灯移近些。她的声音发颤,却仍保持着牛津讲师的冷静,露西,你负责誊抄高音部;托马斯,核对日期戳——那页右下角有墨迹渗透,可能是修改记录。 学生们的鹅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群急于归巢的雨燕。
当最后一个音符被描进新谱本时,艾莉诺摸出随身的青铜口风琴——这是她从康沃尔渔妇那里收来的老物件,簧片还带着海盐的味道。
第一声和弦响起时,地下室的积灰突然腾空。
第二小节,石墙缝里渗出水珠,在地面汇成细流。
第三段副歌收尾的长音里,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那台废弃了二十年的铸铁水泵正缓缓转动,铁锈混着荧光蓝的水沫从泵口涌出,在地面画出发光的轨迹。
快拍!艾莉诺扯下围巾包住口风琴,冲托马斯喊。
学生的相机镁光灯亮起时,她看见水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脸——瞳孔里跳动着和康罗伊办公室那台差分机一样的绿光。这不是普通民谣。她对着还在冒烟的相机暗盒轻声说,是钥匙。
此刻三百英里外的苏格兰高地,康罗伊的皮靴陷进半融的雪壳里。
他背对着营地,风卷着雪粒打在石碑上,那上面刻着德鲁伊的月相符文。
口琴在他唇间震颤,吹出的是《绿袖子》的变调——詹尼最后一次为他煮热可可时,曾用钢琴弹过这个版本。
嗷——
第一声狼嚎从东侧山梁传来。
康罗伊的手指顿住,口琴尾音被风雪撕碎。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狼群的低吟像根无形的线,将他的旋律串成完整的环。
他望着雪地里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哈罗公学的阁楼,原身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和声——那是被霸凌时,他躲在储物间哼唱母亲教的伯克郡儿歌,隔壁打扫的老园丁用扫帚打着拍子应和。
康罗伊先生?
亨利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雪幕里的温柔。
技术总监裹着厚呢大衣站在十步外,差分机终端的冷光映得他脸色发青:燃料车提前到了,工人们在调试扩音器。
康罗伊把口琴塞进内袋,金属外壳贴着心口,还留着方才的体温。
他转身时,风雪灌进领口,却让脑子格外清醒:他们以为我们要搞神秘仪式?
那就让他们看够。 他拍掉肩头的雪,靴跟在石碑上磕出清脆的响,但等月光照到尖顶的那一刻—— 他的目光扫过营地边缘伪装成气象站的差分机,我们要让地脉记住,是谁在唱歌。
火种计划启动当晚,曼彻斯特纺织厂的汽笛与爱丁堡钟塔的钟声同时响起。
万名工人站在苏格兰荒原上,粗布工装外披着康罗伊让人连夜赶制的红围巾——那是铁路
